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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破局


  这声音不慌不忙,脚步如同幽莲绽开,他雌雄莫辨,身份成迷。

  奇了,既然有本事开锁龙夹,又为何还要剩下两枚不打开?

  说是此人着急走,却也未见他步履慌乱。

  荀音摸了摸自己的龙角,在这魇术空间中另外辟出来的小魇术空间中,不知方才发生的都是真是假。

  她想,那小姑娘,她瞧着有些眼熟,像是滨南州的旧识。

  可是,原主在滨南州的乡人,分明都被她超度了才对。

  她虽有心等等那小姑娘,但自己身上另外两道锁龙夹,况且她还有要紧的事做。

  对她来说,这两道锁龙夹,就像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头。

  荀音用力绷紧全身的肌肉,像一条蓄势待发的弓弦,达到了极致状态。

  下一刻,她便突然释放自己全身的力量,如同发射出去的铁剑,弓弦“铮”的一声重新归正!

  “弦”绷直后,上头两道锁龙夹也被挣开了,抛到了远处的海里,扑通扑通两声。

  荀音直起身子,远远望了望小姑娘走的方向,心道,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或许,这只是一个幻境,方才那些孩子,并不是真实的人。

  但那个给她解开锁龙夹的人,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张开龙爪,轻易刮破了空间,一个X型的白色破口,就在她面前显现出来。

  那X型的缝隙之中,赫然有一只雾眸,正深深凝望着她。

  “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破魇!”

  刹那间,她已从那层魇境中逃出生天。

  魇境外,一众人面色凝重,盯着荀音。

  唯独齐斯玉,撇开了雾色的目光,没再直视她。

  荀音瞧见他那半边的白衣上,全是血。这血并不像是他自己的。

  远处,天尊还在对抗那钟波的压迫,半空唯有钟声,并无人语,让她心头莫名觉得发堵。

  荀音看见周围每一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甚至,还有倒地不起的,瞧上去凶多吉少。

  方才她被魇住,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但是,在每一个人自己的魇境中,危险又都是真实存在。

  他们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每个人在自己的魇境里都是主角,“配角”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真正的配角也在另一部戏里被困着。

  温雪言和倾若坐在人堆里,脸上沾着些血迹,整个人瞧着恍惚,还未回过神来。

  她飞过去,一动身子,就能听见自己背上咔嚓嚓的锁龙夹声,她心道,锁龙夹果然并未解开啊。

  可其实,只要她轻轻一拧,这摆设似的夹子,就会自己掉下去。

  那个在魇境里给她拆锁龙夹的人,真是怂到一定程度了,不敢让人知道自己与此事有一毛钱关系!

  非得营造一种荀音自己解开锁龙夹的假象。

  她甫一到温雪言面前,温才回过神儿来,红着眼眶,抬眸看向荀音。

  那种眼神,饱含着遗憾,红血丝里又透着憎恶,仿佛想把荀音活撕了,却又嫌脏了自己的手。

  还在责备她抛弃齐斯玉,戏耍同门和魔修吗?

  应该的。

  荀音只好点点头,对于自己劫后余生,却无人能分享喜悦,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遗憾。

  而后,温雪言站起来。

  透过温和倾若之间的缝隙,她瞧见了她永生都无法释怀的东西,将这丝憾恨扩大成了无边无际的悲恸。

  那是丝兰苍白的脸,而顺着脸往下,她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这围成了一圈的魔修,原来是都在面朝着丝兰,送她最后一程。

  齐斯玉、温雪言、倾若身上都染满了丝兰的血,还是没能把人抢回来,让她与孟浪天人永隔了。

  不可能……

  荀音大睁双目,努力将两汪眼泪撑住不落。她不信邪,用指甲狠狠划了两道空气。

  可空气被她刮擦后,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再试,用两只爪子,疯狂地挠着半空,好像一个被人扼住喉咙的将死之人,发出最后的挣扎。

  然而,空气并没被她挠开。

  这里,根本就没有魇境。

  丝兰的尸体真真切切的冰冷下去。

  远处,天山及其绵延干里的山麓,仿佛也在跟荀音证实丝兰的死,重重沉下了海里,砸断了半个罪龙台。

  它为自己的主人落下一场哀悼仪式,自此,天山再无升起的那一日,山坡上的花儿在海里没有花期,山麓间的牛羊也在海中长眠。

  孟浪抱着孩子,像是傻了一样,在丝兰身边面无表情。

  “她……怎么死的?”荀音每吐出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像被温雪言的眼神刮伤。

  寻常的凶器,寻常的法术,怎么可能害神女的命?她半仙半魔,与天神也能相抗,打得让他们忌惮。

  除非……

  是她极信任的人。

  温雪言哽住了喉咙,只有倾若能说句话,她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朋友很当大用,她见你被魇住,不知什么东西可能要掏你心,她赶得巧,看你挣扎了一下,就觉得不对,替你挡了。”

  魇境中,所受伤害应当都是真实的,荀音被倾若的锁链勒住,又遭她生掏龙心。

  魇境里的倾若是假的,但动手的那一下子,真的不能再真了。

  荀音低头看看自己的龙腹,并没有什么伤口。但丝兰的腹部,却赫然是一个血洞,还在往外汩汩淌血,不久便会凝固干涸。

  她摇摇头,不不不,不可能。

  她喉咙里闷出一口血,不能抑制地凌霄喷了出去,心里是一捧不知怎么疏解的郁结。

  天上大钟的声音,现下听来,像是鸣起的丧钟,钟锤阵阵砸在她当头,让她一阵心灰意冷。

  她再也不敢看孟浪,她怕,怕他那腿上的切口,怕他怀里的孩子,怕他空洞无物的眼睛。

  她伏在地上,像一摊起不来的烂泥。

  丝兰说:天山儿女,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憎恨他的族群。

  她曾经举着一座山,来赴一场有去无回的约。

  她笑起来还像是沙漠里盛放的丝兰,却分明不好惹,有利剑般的叶子。

  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折断?

  荀音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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