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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忆往事,口难言


  

慵慵的风声,自身躯飘然而过,却是带走了沉沉的思绪,恍若神游天外,眼无一物。

那年初春日起,寒凉之感尚未消散,冬日本是空有落雪的土地,已然遇光丝而融,徒留一汪水,日头渐升,却是很快干透。

岐州城上,碧瓦飞甍皆为之斗转生机,复苏的万物遇冬日倾颓,如今复得正常。

僻静的屋舍前面,一孩童坐在地上,身躯颤抖,瑟缩成一团,衣衫是那破旧的料子,低垂着头颅,却是看不清本来面目。

遇着初春的风吹正劲,正前方的梨花落了满地嫣然,无意中飘了几瓣于他头上衣间,却是化不开他身上、心间彻骨寒意。

“阿娘,快点,我要去看梨花。”糯糯奶声直冲入他耳中,那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脚步一阵一阵,离之越来越近,可他却不想抬起那卑微到尘埃下的头颅,只想这样静静等着,那怕听一下声音也好。

却不想那孩子竟是直接来了他跟前,寒风飒飒,瘦弱的身躯却好似挡住了凛冽的搜刮。

风声已过半时,那女童直接蹲了下来,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探了头部,往他面上瞧,似是要看个分明。

可他却不想被他瞧见,只拼命把头往内里伸,女孩见拗不过站起身来,软软糯糯的声音飘来,柔得人心间暖意一片。

“哥哥,你干嘛总躲着我?”

只听得远处一妇女的声音传来:“婉儿,你看好了没有?咱们马上就走了。”

女孩转了面部,声音大了分毫,“阿娘再等会儿,我马上来。”

女孩立马又把眸子正了回来,开腔是稚嫩孩童的蜜音调汁:

“哥哥,我马上就走了,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说这将那芙蓉糕塞入他那冻僵的手上,他这才将头部抬了起来,只这一眼便永远刻在他心头。

明丽的眸子不染世间腌臜,如菡萏未开的面容,隐去了人间污秽。

靥笑春桃兮,身躯瘦弱却带有坚毅,他只瞟到了她腰间的纭裥绣梅荷包,绿衣飘飘若杨柳纷飞。

“婉儿,咱们可真要走了。”突然那道声音又打破了寂寥空旷的氛围。

女孩才开口道,似是带有愧疚一般,“哥哥,我就要走了,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说罢予她一个粲然的笑靥,转身就朝着那方向而去,只这一走,他却觉得心上泬寥,是周身的孤寂又甚。

“你为何抓着我这荷包不撒手?”萧青婉润嗓音,却是这一声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这才回了神,见着面前之人,心上有一瞬的狂喜,可转而的却是被现实给打退。

咽了很久的话,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您小时候可是戴这样的荷包?”

萧青婉听罢,有一丝疑惑,远山眉黛娇长,睫羽扑闪中似有泪花未消,墙壁隔着的是半山烟翠。

少倾之间方得话出,嘹嘹呖呖过他耳膜,他却觉得异常熟悉。

“我打小便佩戴这样的荷包,你如此问,可是有何不妥?”

萧青婉剪水双瞳只对上他的眸子,似是要窥得那心中所藏的一星半点。

“并无不妥,只是忆起一故人罢了。”音调有一时的颓丧之感,面上也有失落之像。

伸出手,将那荷包递回给萧青婉,她玉指夹过之后,紧系于腰间,开腔便道:

“既无事,那就回府吧。”萧青婉行走之间仍是如轻云出岫,绣履踏出的仿若是仙地。

就着矮凳上了那马车,直往里间坐着。那黑衣之人,便也只能赶车驾马。

慢慢驶出这街巷,才见到了人流来去,是人间烟火重现,而心上却也安稳不少。

驾着马车只往吴王府中而去,沿途百姓亦纷纷避让两旁。

一卷慵懒的风呼过的是奢华的马车,片片残云亦是无尽风中的慢舞,绣帘遮目,隐了她眸之所见。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吴王府门口,萧青婉踏凳而下。

如今已是日光下落,余晖铺地,霞绡云幄任铺陈,鸟雀呼声过,她已然步过了门槛,直往清渏阁而去。

那吴王侍卫凤眼微挑,却是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愣,果然世间诸多因果轮回。

却终究算不到会以此种方式会面,只那人对自己毫无印象。

只自己卑微身份,何敢有此肖想。

佛说五蕴六毒是妄,将因果都做业障。以往经历终究是一场南柯梦,只将此当做幸运,不做它想。

想罢,那人也是直接进了吴王府中,却是前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无妄阁中,吴王正坐在案前听着暗卫的回禀,目光只是向着窗牖之上。

只见那人躬身说道,“殿下,魏王并未将那事散入百姓之中,而是往禁中传了。”

吴王听此眸中一抹意味不明,却是什么话也未说,只挥挥手让那人离去。

窗棱之上金丝缠绕分明,入室的微风轻拂过面,却是撩拨着心头颤动。

果真是有着几分顾忌,当日给魏王传了去,竟是没往百姓中传,倒是进了皇宫。

不管怎样,最后的只要那一人知晓便已足够。

沉默片刻,最终拿起那桌上的《尚书》看了起来,舜典中有云:“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

他自小便是秉承着这一志向,从不敢忘却,忽听到一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到步入了他的面前。

他只轻扬嘴角,开口道,“你来了。”不带有一丝温度。

那人躬身行礼道,他就是救了萧青婉的人,面容之上已是覆上了一层寒霜,开口只道:

“回殿下,确有人劫了王妃,欲,欲行不轨之事。”那人后面一句仿佛是犹豫了一瞬方才道出。

只这句话说完,吴王却是周身寒芒乍现,双拳紧攥做一团,眸中如冰石嵌入,拔凉拔凉的。

开腔如带着猛兽出击的凶恶,又似带有天山寒冰,咬着牙齿道:“那人可带来了?”

“回殿下,那人大约被下了毒,属下本快问了出来,却不想直接没了气。”

那人低声回道,看不出面上的神情。

吴王寒芒不减,只握拳之手渐松,开腔仍旧冷凝,咬牙切齿道:

“务必给我查清楚是何人所为,还有从今往后你便负责保王妃周全。”

那人听后,是心头乍喜掠过,横过万般的彩,却不曾表现出来,只低头称是。

吴王着他离去,待阁中空无一人之时,却是慢慢敛去那冰寒,霞光五照,却是照不暖人心。

早已言过吴王府中人,不能辱,既已是如此这般,就休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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