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屋内,密谋事
吴王心内厌恶,红烛驳绕间亦是能窥得面上的晦暗,却看不破心底的情绪。
却见他将目光予那都知,若是方才,那女子便应当是欢喜的,只此刻却终感寒意侵肌,不由得抖了一下,如遇百丈玄冰风透飒。
“本公子何意,尔自知,玲珑有心却终是愚笨,反讨得人不喜。”
恰这当头,吴王的声音打破了男女对立的尬然,扭转了自身的被动。
此世间无二,总有些看似柔弱的,实则心内弯弯绕绕众多,他却是能看得出。
堂屋紧闭隔破月中痕,今夕是何时,谁又能知?醉酒微醺的人,只枕着娇娘玉臂兀自闻得美人香,销魂蚀骨,却是犹酣畅。
更有些行走的佳人,红装绿裳艳丽几多,整饬芳姿,手拖酴釄壶,以酒灌得人醉,像是自己心里也畅快一般。
对于这些情状,吴王虽已是诸多不满,想着走出这个门,但却不能,宵禁已到,唯此间不禁,只得待天明回归。
两人相持良久,此中皆无话,周围纵使热闹,亦是化不开两人暗暗交波的视线。
都知手握扇柄的手都紧握了几分,骨节愈显分明,连带着都要将指甲嵌进肉里,只余下一双剪水双眸,尚不明了扇后是何般光景。
倏尔见她将扇面垂下,朱唇本是轻抿着,此时却是微张,吐露方才不悦,娇喉莺语。
“公子何苦来得要污蔑奴家,奴家对公子心生爱慕,一片赤诚,公子竟是丝毫不察,可足足伤了奴家的心。”
糯糯之音,眼中带着情意,仿若掺了水一般,若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被柔化了,但那人是吴王,是定然不会。
周围人瞧着也当作没看见,亦有些公子早就想着那都知许久,奈何她孤傲,总不得机会。
如此便只明里暗里的嘲讽一番,也是有人指责吴王,奈何都被他那攒魂蕴魄的眸子一瞪,就给吓了回去。
想来也应当是见吴王风姿卓越,眉宇气度皆是不凡,又垂眸见着他腰间缀着的和田青白卉纹玉佩。
就想着应不是普通人户,况且来这里的谁人不是非富即贵,总之少惹事便可,作壁上观向来是人们秉持的真理。
如此周围又多的是左拥右抱,寻欢的终究还是继续如此。
“心生爱慕?”吴王嗤了一抹笑,如同星汉银河中陡转了来路,使都知心中荡漾。
“是啊,奴家见公子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公子可是对奴家也有情?”
含羞带怯,语笑之中毫无避讳,睁着大大的桃花眼直瞧着吴王,红纱飘起本应是美的,但吴王却是丝毫不屑。
如他们这般人,大抵都是些没有多少骨气的人,为着攀高枝,又有什么不会做。
吴王不想与她再多说,想尽早摆脱,以手钳住她的下颌,全然不顾怜香惜玉,冷冷道:“只是你不配,我最瞧不上的便是你这般人。”
当即松开,便往后一推,那都知却是差点没站稳,如今看着的人却是很多,心内悲羞,犹觉面上无颜,手是紧紧攥住,团扇也落了地 ,却始终不管。
将尊严全部抛出,却被人如草芥一般踩在地上,谁能不恨?
只也不能再说,转身便离了当场,是带着怨恨与怒气。
吴王却也不再管,只移动步子,往一旁坐着,自顾倒得那陈酿,执起酒樽一饮入腹。
却未料到如此一幕,恰巧被楼上一人瞧在眼中,竟是魏王,而吴王却始终不可察。
要说吧,这皇室子弟当真是奇怪,怎得人人都往这平康坊里来,如今且先不说魏王,要论此事,便皆是后话罢了。
话说那太子,来了一处内室,他遣贴身随从在外守候,屋内不许留一人。
此处较偏,两旁皆有窗,对于外头的声音,自是能听得分明,但有人守着,终归是更好不过。
一人坐在对面,他身量当是八尺有余,而形貌不算眣丽,面是微带泛黄的皮囊,像是经年于外,发髻还收拾的较齐整。
案上放有一盅酒和一些瓜果菜蔬,却无人来食,只静静对视,两人不曾开口说话。
再加之那人一身玄衣,残灯明灭之下却有些看不清面容,愈显得气氛诡异,太子食指扣击桌面,炽目望着似是要看穿那人内里。
屋内光线暗淡,偶听窗外风声沙沙作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出呜呜的音,像是蛰伏着的饕餮,欲唤醒沉睡的黎明。
“不知刘副将邀本宫来此,究竟是意欲何为?”
太子停止敲击的手指,将眉峰一扬,将眸中灌惙意藏炽光,匿的是面上波澜,心内青山。
炉内袅袅丝浸发透衣衫,暗波隐匿于焚香的白雾缭绕,夜长孤永之夜,却隔不开人心的算计与戕害。
那人轻笑一声,看似恭敬,但谁能不知,各为其主,纵使太子,亦是不会将其看在眼中。
“末将早料到太子殿下会来,您又怎会不知我的意图。”
斜靠在椅上的身子,不停摆弄着手指,看似是没有瞧向太子的方向,但又是时不时的觑一眼。
见太子久未说话,只好又抬起眸子,将目光全聚于太子之身,缓缓开口道,是意味深长。
“紫微星若落,太子该当如何?”
太子听后眸色大变,隐隐有一丝愤怒,将桌子重一拍,连着桌上的盏托与酒壶也是震得一声响,立马道:
“大胆,你说这话,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太子请息怒,末将若是怕,也就不会说出来了,您心中未尝没有这种想法。”
那人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默默倒了一杯酒,衣袂一掩就入了腹中,将樽放下,长长舒了口气,才道出了下一句:
“您可先回答方才的问题,末将才好继续言。”
太子听此,掩在袖中的手,却是握成了一团,隐有薄汗欲出,想了一瞬,才将眸子抬起来,是星河璀璨般的光亮,似是谋划着未来的蓝图。
开腔便道:“正位其上,理所应当。”
那人听罢,嗤笑一声:“太子想的可是太简单了,自那次事件之后,您已颇得微词,那正位者未尝不会换了人。”
虽是和颜悦色,却像是决定着别人的命运。
太子细细想了一番,如今父皇的确对他少了几分耐心,甚至有时都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反而对四弟恩宠甚加,对三弟亦是赞赏不已。
心内着实是考虑了几番,煎熬了几分,一则那人是他的君父,二则他已为太子,断无理由有所动作。
但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了,自称心逝后,他已然觉得人世再无意义,只是得过且过罢了,杀称心之人是他的父皇,他心中岂能无恨。
想罢,抬起微低的头颅,将晦暗掩埋,只说道:“照你这么说,本宫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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