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闻知忆悚然一惊。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整理思绪。

　　她是害怕纪渊渟并非上辈子那个人吗？并不，她害怕的只是和她相处那么久的纪渊渟突然换人。

　　重要的不是“谁是他”，而是“谁和她共同创造了回忆”。

　　如果上学期转校而来的纪渊渟的灵魂就是他，那么闻知忆实在没必要惧怕。她思考了很久，将有关纪渊渟的记忆全部串联，也没有想到他突然性情大变的迹象。

　　闻知忆摩挲着手机屏幕，里面的内容还停留在有关prl的介绍页面。

　　半晌，她放松了紧绷的嘴角，清除掉了今天的搜索记录，然后关掉手机，把桌面上的复习资料收好，准备洗漱睡觉。

　　只要她认识的纪渊渟一直是同一个人就好，她不想当打假先锋，也没这个必要。

　　*

　　周五公布成绩，老齐带着一沓卷子进班的时候脸色漆黑，一班全班噤若寒蝉，没人敢吭声。

　　开始念的成绩第一名仍旧是闻知忆不作他想，一百三十出头，属于不高不低的范畴，老齐没什么喜怒，往后就是江与夏，比闻知忆低了两分。

　　再往后，一百二这个区间也念了大约十人左右，这让班里学生又有点放下心，这不是高分还挺多吗？甚至有人乐观地想，那看来这次班里成绩普遍不错。

　　然而，就在一百二的区间念完后，情况急转直下，一百一十共三个，九十往上就两个，剩下全都不及格。

　　这下可好，刚才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全都偃旗息鼓，低下头大气不敢出，生怕昂着脑袋下一秒就会和老齐有眼神接触。

　　齐老师真的挺生气的，但他生气并不是因为班里孩子成绩差，那些不及格的大多是作文就拿了十几分，写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

　　他生气是因为学生应付作业。

　　读书笔记，读书在先，笔记在后，布置这项作业肯定是要求学生用心看完《红楼梦》这本书。

　　结果倒好，瞧瞧这作文成绩，哪怕上网搜一下《红楼梦》的内容梗概也不至于写出来这么糟心的玩意儿。

　　一气之下老齐又新加了一项语文作业，作文四十五分以下的全部重写，按照考试要求来。

　　纪渊渟顿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作文……

　　……

　　好巧不巧四十四分。

　　就差了一分，就那么一分啊！！他心里有个小人代替他做出了扭曲的表情。

　　齐老师最是说一不二，班里学生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锅，也怨不得老师发飙加作业。

　　五一就一天假期，还突然多了一篇作文，纪渊渟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眼看着其他课的作业都差不多了，就剩语文那篇作文，纪渊渟把头都快挠秃了都想不出来要怎么写。

　　他理工男的特质在此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人物小传什么的，他除了考试时硬扯的那些内容外就压根想不到其他的。

　　瞧他开头写的，“薛宝钗是我在《红楼梦》中最敬佩的女性”。为了占字数，这句话就单独分了一段。

　　老齐批改的时候特意拿红笔圈出来在旁边打了个问号，意思大概是问谁教他这么开头的？

　　纪渊渟都不忍想象老齐给他判卷时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估计脑袋上的问号都要突破天际了。

　　但问题来了，纪渊渟是真的对红楼梦不感冒，他听老齐讲课的时候就完全不能理解。

　　究竟为什么能理解出红楼梦反封建的思想？究竟怎么看出来红楼梦对人物的刻画细致优美？？

　　他对着作文纸枯坐了半小时，实在坐不住了，干脆拿出手机来打算从网上“借鉴”点内容。

　　还没打开搜索引擎，纪渊渟拐进微信里看了一眼，五人小群刚结束一轮讨论，乔姝颜刚讨教完语文阅读题目。

　　纪渊渟没忍住，点开闻知忆的小窗发了一句：知忆知忆，在吗？

　　他女神估计也刚好看手机，很快回复：在呀，有什么事你说。

　　纪渊渟原本苦哈哈的神色瞬间消失，眼睛亮得都能发光，喜滋滋地打字：作文好难写哦，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分析。

　　那边停了一会没有立刻回复，大概是在忙着写作业，过了几分钟才跟他说：写你对角色的理解就好啊。

　　闻知忆的确是在写作业，她打算今天晚上把作业写完，明天一天空出来做点别的事。

　　正巧看见纪渊渟私聊找她，就回了一嘴。

　　大金毛：我理解不出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对红楼梦现在还只觉得是讲宝钗黛的三角恋故事……

　　始知相忆深：呃，这有点太浅显了。

　　始知相忆深：其实你换个角度来看，宝黛纵使两情相悦，也敌不过现实，两人的爱情终究要为了贾府的兴衰让路。

　　老齐让看的是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虽说他自己也认为高鹗狗尾续貂，但是完整的小说情节更有助于学生理解红楼梦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始知相忆深：从这个方面，就能看出来当时社会对人的压迫，不光是女人，就连男人也会身不由己。

　　闻知忆这三段话发的是语音，纪渊渟点开认真听着，女孩清润的嗓音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有一点点失真，带了一丝金属的颗粒感。

　　她讲得很耐心，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纪渊渟顺着女孩的语音不由自主开始回忆《红楼梦》的内容。

　　慢慢地，他好像真的对老齐上课讲解的那些内容有所触动，之前所参不透的小说主题的升华，也逐渐有了眉目。

　　时间在闻知忆的讲解中一分一秒过去，纪渊渟差点听入迷，回过神来一看，三十多条一分钟的语音，加起来都超过半小时了。

　　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闻知忆讲的内容无聊枯燥，甚至有种对书中人物生不逢时的惋惜。

　　纪渊渟忽然就有好多东西想下笔写出来，他第一次对读后感之类的文体失去了排斥。

　　于是他也来不及给他女神回复消息，生怕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

　　闻知忆等了一会，差不多五分钟左右，见纪渊渟还没有回消息，差不多能想到他大概在写作文，便关了手机，继续写自己剩下那些理科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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