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怎么了？”

“我们就暂时别进去了，就让爸好好安慰妈一下吧。”

陈卓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上了病房门。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拐子和许曼玲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怎么样？宋姨没事吧？”李拐子气还没喘匀就焦急的问道。

许曼玲也说道：“医生怎么说？我有朋友在这医院，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找他帮忙。”

“别急，我妈她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醒了。”陈科一边说着一边让李拐子坐下，“谢谢你们的关心。”

李拐子提着的心落下后又问道：“宋姨她为什么晕倒的？上次见她身体气色都挺不错的啊。”

陈科看了李拐子一眼，“因为······刘婶在来我们家的路上被人开枪打死了。”

“刘婶死了？”李拐子震惊无比。

虽然现在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悲痛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而现在之前对着自己笑说要给自己做好吃的人突然就成了一副冷冰冰的尸体，那种愤怒悲伤终于变得清晰无比。

李拐子眼睛突然就红了起来，声音哽咽，“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许曼玲这时突然问道：“是不是早上，在东街？”

三人骤然把目光转向许曼玲。

陈科：“许小姐知道早上东街发生了什么事？”

许曼玲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深叹口气，“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是日本的浪人和英国人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日本浪人先拔的刀，但是英国人开的枪。”

“妈的，都是该死的玩意儿！他们起了冲突，死的却是我们中国人！”

李拐子一句话怒吼出来，走廊突然安静一片，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停下脚步神色疑惑的看向他们。

李拐子目光狠狠的瞪了回去，“看，看什么看！看你爹啊！”

对方可能是看着李拐子这边人多，又或是被李拐子脸上疤给吓着了，被骂了却神色讪讪的转身走了。

“这里是医院，人多眼杂的，下次说话还是注意一点。”许曼玲好心提醒道。

李拐子脸色虽然不忿，但是好坏还是分得清，嘴里也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几人在病房外面等了快两个小时，周善怀才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爸，妈睡了吗？”陈卓连忙起身问道。

“睡了，哭睡着的，怎么安慰都没有用，要不是肚子里还有孩子，她肯定要去见刘婶最后一面的。”

“让妈好好休息，刘婶那里我们去。”

为了不打扰到宋小文，几人就站在门口小声说话，最后李拐子在这里陪周善怀一起守着宋小文，而陈科和陈卓代替宋小文去送刘婶最后一程，许曼玲则回了家，这几天如果陈科去不了公司，那边还需要她看着。

出了医院门，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突然下了小雨，陈科和陈卓径直走进雨中上了车，向刘婶家里赶去。

夜幕中的上海没有了白日的喧闹，街上就算有行人，也是脚步匆匆。

车子停在当初周善怀被抢劫的那条小巷口，陈科和陈卓下了车，走进了这条黑暗泥泞的小道。

“这里是近路，可弄堂里的人都不敢走这条小道，当初爸侥幸走一次就遇到了抢劫，幸好当时我们回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静的巷道里，除了陈卓的声音就只剩两人踩在泥水中的脚步声。

“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选比较安全的远路还是有危险却近得多的近路？”

“对于我来说，走哪条路都一样。”

“是我我就选近路。”陈卓重重踏下一步，脚下泥水溅起来的声音清晰，黑暗中，陈科听到陈卓继续说道：“我才不怕危险，要真要遇到，我们俩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好久都没有听到陈卓如此狂妄的话，整天西装革履冷静成熟得差点让陈科忘了以前的陈卓是多么的疯。

黑夜仿佛会放大人们心中的阴暗一面，会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肆意生长。

“哥，如果有人要是敢伤害你和爸妈一丝一毫，我一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陈科脚步一顿，“我不会让人伤害到我自己，也不会让人伤害到爸妈。”他不希望陈卓再变得阴郁暴戾，希望他能阳光开朗，以后即使参军，那也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革命事业而奋斗。

陈科一直以为自己方法策略都挺成功，直到这个时候陈卓阴森森的在他耳边说道：“但是如果哥你敢再背叛抛弃我一次，我也······不会再放过哥你了。”

陈卓他一直在装！

这个想法骤然出现在陈科脑海中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同时在他脑中响起，脑袋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剧痛让陈科忍不住捂住头弯下了腰。

感受到陈科的不对劲，陈卓立马停住脚步想要触摸陈科问他怎么了，可伸手却摸了个空。

“哥？”陈卓不敢置信，他明明前一秒钟都感受到陈科在自己身边的。

“哥？······哥！哥！”陈卓一边大喊着一边像一个瞎子一样把周围摸了个遍。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巷道里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声，其余半点声音都没有！

陈科像是突然从他身边·······凭空消失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陈卓心中的时候，一种抑制不住的心慌恐惧从身体中蔓延开来。

“不！不可能！哥，你出来，我刚乱说的，我是开玩笑的，哥，你别逗我玩了，我怕黑，哥我怕黑······”

陈卓这次没有装也真的没撒谎，他是真的怕黑，他哥第一次卖他的时候，他只有五岁，也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黑夜，他把他装进背篓，说是要给他买糖，就背着他往城里走。

然后在半路趁他睡着的时候就卖给了人贩子，可是他中途醒了，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清晰的听见了他们交易的声音，他躲在背篓里惊恐无助，而外面的人就像是两只恶鬼······

他记得村里的人说过，被人贩子买走的小孩都会被煮来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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