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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查案


“陛下不要,”云落仰头看他,“您是真龙天子,世间邪祟断不敢近身,但嫔妾怕有万一。”

  因为生病的缘故,穆靖川能感受到云落的力气不大,根本无法阻拦他半步,可脚下却莫名生了根。

  “陛下,奴才斗胆,就让奴才代您一观吧。”驰海在这时递了个台阶上来。

  穆靖川淡淡应了一声,随即低眸看向云落,“还不松开?”

  云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驰海细细检查一番,又朝云落确认,这才跪地禀告道:“启禀陛下,这三个巫蛊娃娃,其中有两个都是写得霄贵嫔的生辰八字,另一个……”

  驰海将头紧紧的贴在地面,艰涩道:“还有一个,写得是您的生辰八字。”

  博山炉里有轻烟飘荡而出,在蓦然死寂的殿内游走,证明时间仍在流逝。

  “班婵,朕看在太后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竟反倒养出了祸害来。”穆靖川嗓音淡淡,丝毫听不出有怒气。

  平静的表面,往往隐藏着更深的危机。

  班嫔吓得身子抖如筛糠,拼命的摇着头,眼泪被她晃得四处飞溅。

  蕙妃攥紧了手帕,犹豫半晌起身跪下道:“陛下,班嫔说她是遭人陷害,会不会、另有内情?”

  “禀陛下,这三个人偶身上皆有字迹,奴才粗鄙,但对班嫔的字迹还有几分印象,”驰海出声,“其中一个写着霄贵嫔生辰八字的人偶,正是班嫔的字迹。”

  “另一个写着霄贵嫔的人偶,字迹有些模糊,应是后来又被人描了一遍;而写了您的人偶,奴才愚钝,实在没能想起。”

  皇后面色微沉,“陛下,虽只一个是班嫔的字迹,但三者放在一处掩埋,就算另两个不是班嫔的手笔,但她也绝对知晓。”

  蕙妃扭头看向班嫔,满眼痛心。

  “陛下,”苍老病弱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哀家不相信,婵儿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太后被宫人扶着缓慢入内,明明才见过,也还是那张脸,可此刻再见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多了几分暮气。

  穆靖川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太后话语中对班嫔的维护之意,忙走过去亲自扶着太后坐下。

  “驰海,将你看见的再与太后说一遍。”穆靖川沉声道。

  驰海闻言,连忙又说了一遍。

  太后养尊处优,哪怕年逾五十,脸上皱纹也极少,看着反倒像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然而在听见驰海指出人偶上的字迹时,眼尾的皱纹好似凭空多了几道。

  太后深吸口气,朝一旁的桂嬷嬷看了一眼。

  “禀太后……的确、有班嫔小主的字迹。”桂嬷嬷检查过后,嗓音艰涩道。

  太后捂着胸口急喘了两口气,吓得殿中人以为她又要被气晕。

  但这次太后缓了过来,还是不愿相信道:“字迹,也能模仿。”

  班嫔哭着连连点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早已没了当初高高在上的姿态。

  “婵儿,你告诉哀家,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太后看着这样的班嫔,心中滋味难言。

  班嫔被布团塞着嘴,闻言只能不停摇头。

  还是桂嬷嬷小心翼翼的偷瞄了眼穆靖川,这才过去将班嫔嘴里的布团给扯下来。

  班嫔嚎哭了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朝太后哭道:“我没有,姑母救我!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诅咒陛下啊!”

  “聒噪。”穆靖川的眉眼又冷了几分。

  押守班嫔的宫人一抖,赶紧扯下手帕又想给重新塞回去,但班嫔赶紧将头一扭躲开,宫人当着太后的面,实在是进退两难。

  不过班嫔显然也知道一味嚎哭没有用,紧紧闭嘴就连后槽牙都在用力,只有偶尔抽鼻子的声音传出。

  看得太后心疼不已,连声道:“川儿,总得让婵儿能言冤屈。”

  宫人躬身等了片刻,都不见穆靖川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退了下去。

  皇后见状吩咐道:“将班嫔的贴身宫人带上来。”

  沉思片刻,又低声吩咐水玉道:“让内务府将账本拿来。”

  虽是低声,但在如今落针可闻的殿内,几乎所有人都听了个分明。

  班嫔一开始还没想到皇后的用意,直到祈敏和眷巧被带进殿内,才蓦地打了个寒颤。

  她对太后的哭诉是真话,她就算再恨穆靖川见色忘亲,但给她一千一万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诅咒一国之君。

  但诅咒云落却是没手软,这一个多月来,光是去内务府讨要针线,都跑了三趟。

  没事的没事的,她还有姑母,不会有事的。

  再不济,就承认自己做过的。没做过的,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认。

  最重要的是,穆靖川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班嫔微微放下心来,只听太后忙不迭的问道:“祈敏,那些人偶,是婵儿做的吗?”

  祈敏下意识朝班嫔看了一眼,她家主子向来自傲,上次被人栽赃给皇帝下药,没两句就承认了人是她的,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认下对霄贵嫔的诅咒。

  “回太后,陛下、于主子而言不仅是夫君,还是表兄,更是君主!不论是主子,还是安家,都受陛下庇佑,主子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大逆不道之事!”

  听得班嫔连连点头,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穆靖川不耐的皱了皱眉,驰海立马扬声道:“安静!”

  宫人连忙将二人分开,又将祈敏的嘴给堵上了。

  问完祈敏,自然就到了眷巧。

  眷巧是班嫔到了琼香楼后提拔上来的,还是祈敏举荐。

  眷巧被扯下布团后,愣了好几息,才泪眼朦胧的看向班嫔,哆嗦着嗓音道:“……不是主子做的。”

  一眼就看穿的谎言。

  何况……殿中突兀的响起一道短促的“吱呀”声,众人闻声看去,是云落。

  云落赶紧松开紧握扶手的手,起身下蹲道:“嫔妾一时失礼……”

  “坐下。”

  是穆靖川。

  但云落抿唇,朝太后又看一眼,这才小心的坐回去。

  其实不仅是云落,殿中人不仅看出了眷巧的口是心非,更是因为蕙妃早已将搜查琼香楼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告了上去。

  只见蕙妃也是朝太后看了一眼,才攥紧手帕道:“既然不是班嫔所为,那就是你栽赃陷害她。”

  眷巧又被宫人堵上了嘴,听闻这话,吓得连连摇头。

  “班婵,”穆靖川冷声开口,“你一见到从树下挖出的人偶,就说是宫女眷巧在栽赃陷害你,为何?”

  班婵抖了一下,与祈敏对视一眼,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她、眷巧她喜欢做娃娃,琼香楼、只有她一个人才爱做人偶娃娃。”

  “满口胡言!”穆靖川怒喝。

  他手边的茶盏在班婵身前碎裂,茶水很快就蔓延过来浸湿她的衣摆,但飞起的碎片更快抵达,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班婵吓得身子抖得很快了,赶紧朝太后哭道:“姑母,我、我没撒谎……”

  太后动了动嘴,但最终只是难过的避开了眼。

  皇后见状道:“你既然知道眷巧爱做人偶娃娃,为何不移交慎刑司,还继续留她在身边贴身照顾?”

  班婵一愣,总算是想起来了。

  前朝的覆灭,与一场巫蛊之祸逃不开干系。

  所以自本朝起,什么布偶、木偶,全都不允许缝制雕刻,后慢慢放开,及至如今,也仍不允许缝制人形布偶。

  看着抖若筛糠的班嫔,皇后又道:“布偶上插了许多银针,只怕不下百数,内务府应当有记载。班嫔,你是现在老实开口,还是让慎刑司逼你开口?”

  “婵儿,你究竟做了哪些,是不是……”

  太后话音未落,就被穆靖川打断,“母后。”

  班嫔实在是太沉不住气,就连太后也不相信她是全然无辜,不过太后还是相信,班嫔再蠢也不可能对诅咒穆靖川,最多诅咒云落。

  然而正如太后了解班嫔,穆靖川又何尝不了解太后,在他看来,只要班嫔沾手巫蛊之术,便只剩死路一条。

  之所以他亲自来审问,无非是看在太后的份上。

  他实在是受够了,班嫔仗着太后的宠爱,无法无天的模样。

  但班嫔听到太后的前半句话,却是以为只要能证明穆靖川的人偶并非她所为,就能留下一条命来。

  “我、我让眷巧做了两个……”班嫔看着殿上端坐的众人,吞了吞口水才继续道:“但我只恨云落,所以只做了两个云落的人偶!”

  终于将自己一直藏着事的说了出来,班嫔的心反而定了下来,身子都不再发颤。

  轮到云落气到发抖了,这次也顾不上太后也在场,撑着扶手起身厉斥:“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要做两个来害我?!”

  皇后安抚的朝云落看了一眼,这才皱眉对班嫔问道:“为何要做两个霄贵嫔的人偶?”

  “……银针插的太多,我嫌扎手,所以又做了一个。”

  皇后又问:“为何人偶是从树下挖出来的?”

  “我听闻她快死了,所以就让眷巧去处理。”

  说到这,班嫔又激动起来,“我只做了两个,第三个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肯定是眷巧栽赃陷害我!”

  “对,一定是云落栽赃陷害我,她买通眷巧,一步步引诱我犯错!”

  “你胡说!我拿我自己的命去引你犯错?”话音刚落,云落就因被口水呛住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云落因遭受诅咒,身子还未好全的缘故。

  “驰海,将霄贵嫔带下去。”穆靖川道。

  “陛下!”云落失态的唤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但穆靖川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幽暗的眸光辨不出半分情绪。

  “小主,请吧。”驰海已经走了过来。

  云落咬了咬唇,不甘的跟在驰海身后走了出去。

  驰海只将云落送到了殿外,交由多瑞送她回鸳鸯阁,临走前安慰道:“小主,陛下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但云落低着头,只是轻应了一声,一副还沉浸在被打击的伤心中的模样。

  驰海无法,只好朝多瑞看了一眼,示意他照顾好。

  登上了软轿,云落仰头稍稍伸了个懒腰,哪里有半点的伤心难过。

  皇帝早就看班嫔不顺眼了,上次只将她挪去琼香楼,已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了,这次更是涉及巫蛊之术,她不信班嫔还能继续留在宫中吃香喝辣。

  不过……云落皱起眉头,按她原本的推测,大皇子罹患痘疫应该是蕙妃的手笔,可怎么挖出来的人偶却是皇帝的?

  是蕙妃那儿出了纰漏,还是她另有说辞?

  云落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二人乃是父子,大皇子替皇帝挡祸,也能说得过去。

  就是还得另外编造证据,证明只有大皇子才能替父挡灾,而其他的公主皇子都不行。

  ……

  “小主,到了。”多瑞的声音自轿外传进。

  云落的手才刚伸出轿帘,多瑞便赶紧将轿帘掀开,伸手搀扶云落下轿。

  出来迎接的是问竹和照水,云落见到二人微微勾了勾唇角,但还是难掩话语中的失望,“摇翠她们,还不能放出来吗?”

  多瑞打了个哈哈,“小主您也知道,陛下和皇后都在忙,等他们闲下来了,自然就会想起您的身边人。”

  云落点点头,目光随之落在手背上还未痊愈的针眼上。

  “有劳公公送我回来。”云落轻声道。

  这话摆明了是送客,但多瑞看着明显情绪低落的云落,哪里敢走,谄笑道:“小主身边一时没个贴心人,陛下指定不放心,就让奴才暂时伺候小主吧。”

  他不放心才好呢,云落腹诽。

  “不必了,我身边不缺人照顾。”话落,云落径直搭上问竹伸来的手,看都没看多瑞一眼。

  “多瑞公公,请回吧。”照水道。

  多瑞看着云落的背影,只好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若有什么事,尽管过来寻我。”

  照水应了一声,也没目送多瑞离开,就赶紧扭头追上云落的脚步。

  怎料云落才刚坐下喝了口茶,就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打探消息,其中古贵嫔最离谱,竟自己亲自过来。

  不过云落一概不见,也叮嘱了伺候的宫人,若有人敢乱说半个字,就送去慎刑司。

  鸳鸯阁这才安静下来,或者说,整个人行宫都出奇的安静。

  直到翌日,“皇宫”里的消息传来,宛若一滴水滴进热油中,瞬间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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