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

半胜天哽咽着喊了一声。

叶灼慢悠悠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瞥了站立在床榻前的几人。

她歪着脑袋，浅浅的笑着，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你们都来啦。你们知道么？师尊没了。以前人人喊打的魔族魔尊，居然为了三界，身陨大道啦。”

“我就说师尊是这天底下顶好的魔吧。对吧，师兄？”

她圆滚滚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透着骄傲。

半胜天几人看着她这样，不由的心一抽，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小师妹虽然在笑。

但他们却看出来，小师妹失魂了。

尤其是六师兄鬼谷子秦昭，一眼就明白，小师妹这是创伤应激反应，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已经痛的没有任何情绪，就好似没有灵魂的躯壳。

“灼灼，你别吓师兄，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秦昭轻声哄着。

叶灼却眨巴眨巴眼睛，把脑袋又磕在了腿上。

“难受？我为什么要难受？人总是要死的，神也是要陨落的，没有谁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都要死的，都是要死的。我不难过，不难过的。”

她的腿弯之间，有一片鳞片，她把脸贴在了鳞片之上。

半胜天抬起手，朝着叶灼的貔貅脑袋伸去，却只悬浮在半空中，许久又放了下来。

她此时看起来脆弱的就像泡沫，他怕，他怕他一触碰，她也碎了，消失不见了。

几位师兄对视了一眼，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静静的陪着。

须臾。

叶灼忽然又想起来什么。

四处找着，喊着。

“小黑蛇，我的小黑蛇呢？”

“小黑蛇。”

“师兄，你们看见我的小黑蛇了么？这么小小的一条，身上的鳞片和师尊一个颜色，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和师尊七分像，就是年纪小了一点。你们如果想师尊了，也可以盯着他的脸看解解馋。我在外面想师尊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我聪明吧。”

“小黑蛇，小黑蛇，你去哪儿了，小黑蛇？”

“小苍冥？小黑蛇？”

她猫着脑袋四处看着，越看越慌。

二师兄孟清引忍不住开口。

“小师妹，小黑蛇就是师尊，此前你去人界，师尊抽了一缕神识入沉渊剑，你的一举一动，师尊都可以透过沉渊剑感知到。还有，后来你去万界仙星寻找碎片，师尊仍旧不忍你一人前往，便又抽了神识幻化成小黑蛇，伴你左右。”

叶灼脑子晴天霹雳，而后一阵发麻。

什么？

原来她和师尊，从未分开过么？

沉渊剑是他，小苍冥是他，原来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叶灼脑海里，又浮现出小苍冥对她时而流露出的神情，再加上时不时的试探。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师尊、师尊他……”

她痴痴的笑了起来，凄厉、绝望。

“呵呵呵呵……我为什么才知道，我真是笨蛋，我为什么才明白过来，师尊他……师尊对我……师尊……”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师尊死了，小苍冥也死了。”

笑着，笑着，笑着。

叶灼的神情又呆滞起来，她呆呆的盯着床榻上的鳞片，忽而抬起头看着师兄们，喃喃道。

“师尊死了，谁都会死，生生死死，天地轮回，都是定数。都会死的，都会死的，活不下去，就会死。”

“不，不对。不是谁都会死，我就不会死。我会与天地同寿，与天道同寿，永远不会死，我会一直活着，一直活着，一个人，就这么一直活着，一直活着。”

“可是，我为什么要活着？”

“我活着要干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去做的？”

叶灼扭着头，痴痴的朝着几位师兄问着。

伍蕴难受的一把拽住了秦昭的胳膊：“六师弟，灼灼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疯了吧？你快给她喂药，给她施针，你快救救她！”

秦昭绝望的摇了摇头：“失心之症，无药可救。”

“失心之症，无药可救？”伍蕴低呼。

几人的脸上亦是陷入无边绝望。

叶灼却一下兴奋起来。

“无药可救？无药可救，那是不是代表我要死了？没关系，师兄，你们不用难过，人活不下去，总是要死的，我现在就快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就是要死的。”

“六师兄，我还要大概多久会死啊？神陨落之后，会转世为人么？我会再和师尊相遇么？可以的吧？肯定可以的吧？”

叶灼撑着四肢站起身来，金光一闪，幻化成了少女的样子。

还是白发红衣，但她那一惯潇洒肆意的脸，张扬嚣张的眼眸，却再无生机，只剩枯朽。

虽然她笑。

看着却比哭还要悲伤。

人死了，还有灵魂，灵魂不破灭，就可以入轮回转世，重新变成人。

虽然神的寿命长久，但却只有一次，陨落便是破裂成千千万万份，散到宇宙虚空的角角落落里，再也不会聚齐。

所以，神陨落了，便是陨落了。

“六师兄，你快告诉我啊，我还有多久会死啊？”

叶灼期冀的又问了一遍秦昭。

秦昭唇瓣动了动，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不忍将真相告诉叶灼，只编织了一个虚假的谎言。

“小师妹，师尊没有死，师尊是去了圣界。”

“圣界？神界之上的圣界么？”叶灼的眼睫颤抖了两下，枯朽的眸子里，终于又重新凝聚出一丝丝光。

半胜天几人一惊，震惊的看着秦昭。

秦昭笃定的点了点头，闷哼一声：“恩。”

叶灼的眼眸彻底的亮了起来，神志也像是恢复了似得。

“真的？那怎样可以去圣界？”

“以小师妹的资质，好好修炼，相信不用多久，就会飞升成圣的。”秦昭道。

叶灼开心的跳起来：“真的？你可以不要骗我！虽然我才二十几岁，在神界算是顶年轻的，可是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千万千万不要骗我！”

秦昭哑然一笑：“怎么会，师兄何时骗过你。”

“对！六师兄从来不会说谎的！六师兄从来不骗人！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你们听见了么？原来师尊没死，他只是去圣界了。”

叶灼开心的绕着他们转着圈圈，一如当年在魔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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