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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悲剧的成因


  何况她本来也查不到任何事。

  而这件事,济德大学本次的诡变事件,说起来,近乎也可以算是谢云缃一力促成的。

  他不晓得是如何察觉到了这件事,时间大概是在三个月眼前,魏昭那时还因为自己混乱的精神状态沉睡着,因此不知晓这件事。

  但总而言之,谢云缃某日不请自来,并且是毫无预兆的,至少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告知魏昭这件事,竟不晓得通过何种手段损坏了邪神所占据的那部分隐秘的权柄。

  魏昭也是在这时才愕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早在三百年以前就行将踏错了这一步。

  如果不是他无端插手这件事,这场灾祸的爆发本应该发生在两百年以后。以一种更加惨烈的,并且无可挽回的形式徒然爆发。

  魏昭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说。

  她明白,谢云缃从始至终都没有做任何事。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便是他提前引发了此地的灾祸,使一位原本理应在彻彻底底形成一番气候才现身的邪神提前暴露。

  从而迫使这位状态混乱的,虚弱的仿佛一位人类中不足月的早产儿的邪神,提前暴露在众神的视野里。

  竟也不是恶事。

  魏昭因此无法责怪谢云缃任何事。

  她甚至无法责怪谢云缃任何事。

  可魏昭闲暇时偶尔又回想起自己已然毁灭的故国。

  遥远的,无可回转的,本可以安然无恙,长久鼎盛的存在于这人世间的。

  这使魏持瑾如何不对谢云缃心怀怨怼。

  但与此同时,魏持瑾同样也无比清醒的明白,谢云缃原本就不必这样去做。

  他不对任何人负任何责任。

  即便在这人世间存活了整整一干年,一直漂泊无定的谢云缃却从未受过人类的香火。

  他不承香火,却也不应答任何人的祈求,不受供奉,不受祭品。甚至有意阻止此类事。

  在谢云缃时任命运的七百年间,侍奉命运的神使据说也极少,又因为此类神使原本就避世不出,那时甚至传言说命运的神使已经不存在。

  谢云缃对于此事竟也不在意。

  人类仍然可以奉颂他的名,甚至凭借某种仪式的法阵仍然上达天听。

  但谢云缃对于此类行径仍旧是鲜少做出任何回应的。

  直到三百年前命运的神位交接,命运的恶名才逐渐声名鹊起。

  但谢云缃本人却仍旧避世。

  他原本就不必对任何人承担任何责任。

  魏持瑾心里明白这道理,在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以后,她便难以自控设想自己生命里未曾出现的万种可能,这行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近乎已等同于自虐,即便心里明白,但这样的行为却无法停止。

  于是魏持瑾的痛苦也一日都看不见尽头。

  “隐秘,”魏持瑾正兀自回想着,这时又看见谢云缃回神看着她,“如果我预想的不错,距离那道仪式法阵的完全成型,如今只剩下十几日。”

  “你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的。”

  “您又何必折煞了妾身,”魏昭掩唇低笑了一声,又抬眼神色晦暗的看向自己眼前人,“您知晓,那位神明年岁尚轻,又惯是个认死理的,以妾身如今这样的状态,若是想要阻止,只怕要折损在他手里呢?”

  魏昭虽然恼恨,但面上的神情仍旧是言笑晏晏的,仿佛不久以前才说过自己未必会死在对方手里的那人不是她。

  这行为近乎等同于示威,但谢云缃却不在意。

  仿佛他的确不明白魏昭此举为何,只是仍旧不紧不慢的笑道:“隐秘,你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阻止,我自然是无法劝诫你什么。可事情如果真的放任着发展到那地步,只怕是连同你所在的这个济德书院以内,整个济德省都将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你竟也舍得?”

  “您说笑,事情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无论当时的执念为何,事到如今,那件事都已然过去了,妾身虽然愚钝,倒也不至于懦弱到不敢认清楚事实这一步。”

  说罢,魏昭又仰起头来,神情隐晦不明的看向眼前人:“您何必又提起这件事,若是想借此掣肘于我,只怕是有些棋差一着吧?”

  但谢云缃并不理会对方这时的嘲弄,他只是仍旧漠然看着魏持瑾,叹息着回答她道:“隐秘,假使你真的能想明白这个中关键,便不至于如此痛苦。”

  魏昭偃息片刻,头脑只感到一阵眩晕,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听见自己如是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掩人耳目,欲盖弥彰。

  于是谢云缃又摇头,他此时竟神色悲悯的俯视着魏持瑾,仿佛正漠然看着一个因为年幼失怙而歇斯底里的孩童:“既然如此,你何必这三百年间一直留在此地?”

  “你放不下的,魏昭,你永远不可能对济德即将面临的任何灾祸视而不见,毕竟你们人类就是如此。”他说。

  “我如今已有干余岁,见过许多人。因此大抵也能猜想到你这时在想什么。假使某人年少时失去了某件事,此后又苦寻不得,后半生大抵也是圆满不成了。魏持瑾,人类就是如此,而你,即便成神二百余岁,竟也在此列之内。”

  魏持瑾没答话,她只是沉默许久,才声音干涩的问他:“你做了什么?”

  “如果我记得不错,两百七十年以前,你与我曾做过一笔生意。如今的济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近乎可以等同于你故国的遗址。不止是国号,除此以外,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幸存到了今日。隐秘,你在济德书院固地自封好些年,想必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罢?”

  魏持瑾于是眨眨眼,神情绝望,她凝神看着谢云缃,心里竟莫名感到有些畏惧。

  她感到有些窒息,即便心脏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更高的愤然鼓动着,竟无法提供给她维持思考所需的基础氧气。

  于是她强行控制着自己闭眼,又克制的做了许多次深呼吸。

  最后,她只是乏力的退回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竟不敢在看向自己眼前人。

  “混帐。”她低声骂道。

  谢云缃于是也小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礼貌抬眼回答她说:“您过誉了。”

  魏昭猜错了一件事。

  谢云缃实际上并不是一位对待人类态度如何友善的神明。

  生前就是如此,人类,或者说鸟兽虫鱼,甚至是寻常草木,对于谢云缃来说,三者总是无甚区别的。

  而在谢云缃因故自杀以后,他的怨恨尤盛,因此对于人类的态度也越发憎恶。

  如果只单单使用人类的思维模式去看待谢云缃如今的思想,恐怕是难以使人接受的。

  谢云缃此前早已预想到,会察觉到此地异常的神明或许远不止他一个,因此他设下一个局。

  简单来说,上一任的隐秘之所以会不幸惨死于邪神之手,原本也是处于他的谋划之内的。

  他需要一位正处于复苏状态中的邪神,但某些正神的嗅觉总是太敏锐。因此在许多时候,邪神复苏的进程往往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很快就被注意到他存在的神明出手歼杀。

  谢云缃曾经无数次的苦恼过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这位总是在复生与死亡两者间辗转不停的邪神委实太过愚蠢,竟半点也不懂得韬光养晦。

  即便心里为此而苦恼,但谢云缃显然不可能费心去照顾这位神明,倒不是说谢云缃主观意义上不愿意去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处于复苏阶段的邪神,他的周遭总是会无可遏制的携带着某种污染。

  谢云缃有自己需要做的事,并且不愿意与任何一位除谢怀玉以外的人长时间待在一处。如果真要他费心看护邪神,只怕还不等邪神死于其他正神之手,他疑心自己会在数十年之内就忍不住亲自送他再去轮回。

  “您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魏昭垂目笑问了一句,纤长如同絮絮垂柳般的眼睫,于是也顺从的垂落下。

  她仔细遮掩好自己眼底的冷意,才又再一次,仿佛全然不在意的规劝到:“命运,事实上,您原本可以不必介入到本次事件之中去。甚至即便时至今日,您仍然可以选择停手。”

  说话时却一字一顿。

  谢云缃于是也垂目看向她:“我不明白你所指何事。”

  这话魏昭此前仿佛也说过,不曾想这时却被对方给回敬,她只有怒极反笑着答道:“您明白妾身所指何事,至少在十日之内,您完全可以迷途知返。”

  谢云缃不可置否。

  “也罢,妾身此前曾猜想过您的目的。也料想到您或许会不愿意提起纪忱。”

  “但谢怀玉,我意指如今眼看着就要垂死的那位,”魏昭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在说出着话时,谢云缃状若不经意的抬目看过自己一眼,“您当真愿意放任这事情发生?”

  “虽说妾身无意责怪,但毕竟我抚养了那孩子许久,如果妾身记得不错,这似乎是那孩子第一次违抗我的意思。”

  讲到这里,眼前那位面容姝丽的女子终于仰面看向谢云缃,语气虽是在质问,眼里笑意却到底也是掩不去的。

  “命运,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虽说如此,虽说魏持瑾此时质问,但她心里却隐隐感到安逸。

  这仿佛是在魏持瑾与自己的故国彻底诀别以后,此去经年,平生第一次竟感到眷恋。

  事情合该如此的,魏持瑾在心里如是想,怨不得自己所中意着的继承人会对谢怀玉如此青睐。

  魏昭原本不相信命理轮回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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