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皇爷爷,你根本不会当皇帝!
老朱在蒸汽机研究院,跟着几个工匠好生打听了一番此物功用,又询问了一番此物打制过程的难度和花费。
当听到这么一个铁疙瘩,竟然砸进去三十万两银子时,老朱看向众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这些匠人看他大孙年岁小,以为他大孙好骗啊?
三十万两银子,别说打造个铁疙瘩,就是搞出个银疙瘩都绰绰有余!
“一应开支可有账目?”
马博见皇帝陛下发问,赶忙上前一步答道。
“回禀陛下,投入的研发费用都有账目可寻,其中打制各种零部件耗费巨大。”
“但这是研究阶段,一应东西都是从零开始,耗费多些也实属正常。等以后此物普及,大规模量产后,其成本自然能降下来。”
“哦哦……”
老朱闻言将信将疑,但一想到是大孙的手下,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也就将心底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如果是他手底下的官员,他早就命锦衣卫去他们家搜查一下,看有没有贪污等行为了。
老朱又抓着马博问东问西地问了一会儿,见二虎那边已经将“逆孙”捉拿归案,他也就扔下蒸汽机,押着逆孙回宫了。
皇帝的龙撵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位于二楼的一间客房里,站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脸色蜡黄,头发花白,一副老妪的打扮。但其说话的声音却清脆悦耳,跟显现出的年龄极不相符。
另外一人穿着一袭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腰悬佩剑,手持折扇,宛然一副书生打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朝头号通缉犯,小明王韩清。
“叔父,不是侄女不尽心尽力,实在是三皇孙和朱屠户每次出门,都带着大量的护卫,将两人防卫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机会下手啊!”
韩清看着朱元璋的护卫也颇为头疼,前有开路先锋,左右有护卫遮挡,后边还有大量的骑士随行。
此等情况下,就算侥幸刺杀成功,刺杀者也难逃被追捕的命运。
“叔父错怪你了!”
“对了,你跟朱允炆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回禀叔父,侄女已经取得朱允炆的信任,但朱允炆这人难成大事,不过是死了个小妾而已,就伤心地病倒了……”
韩清闻言微微一笑道。
“难成大事好呀!”
“他要是真有三皇孙这么英明神武,我也不敢跟他合作了。”
“继续跟朱允炆联系,尽快让他为我所用!”
“哪怕不能刺杀朱屠户,也能通过朱允炆,得知大明朝廷的动静,提前应对朝廷的围剿!”
“是!”
韩清见皇帝的车驾走远后,就跟韩玉裳分开了,径直去了国子监报到。
虽说他暗地里干着反明的勾当,但明面上却是大明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并且因为成绩优异被地方官保举进入国子监。
当然,这里边少不了用钱开路。
韩玉裳在跟韩清分开后,也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秘密据点,一家不起眼的茶水摊,就开在书店不远处。
她之所以这般小心,只是因为不放心朱允炆,怕朱允炆身后带着尾巴,把她给牵连了。
韩玉裳刚回到茶水摊,就看到一辆马车从自己摊子面前驶过。
韩玉裳一看这辆马车的纹饰,心里就是一喜。
因为这是太子府的马车。
三皇孙出门从来不坐太子府的马车,只有朱允炆才会乘坐!
韩玉裳照例观察了一下马车后边,见没有人跟踪,这才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了接头的书店。
朱允炆见到韩玉裳出现,登时低声地咆哮道。
“为什么!”
“回来的路上,你们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让他平安回来!”
韩玉裳见朱允炆还有脸指责自己,心里顿时就有点气。
这人心里也太没数了吧,若是真有机会,自己能放过?
“二皇孙息怒,不是表姐不想杀他,实在是他身边护卫太多,根本就没下手的机会!”
朱允炆也知道自己的指责毫无道理,但他现在憋了一肚子火,不迁怒一下别人,他自己就要憋炸了。
“孤接下来要如何做?”
韩玉裳想都没想的说道。
“留在京城,探听朝廷动静!”
朱允炆闻言无奈的苦笑道。
“你以为孤不想吗?”
“然而,现在朱允熥被封为皇太孙了,孤用不了多久就要就藩,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再回京的机会了……”
韩玉裳听到朱允炆这样说,脸上也露出纠结之色。
若说刺杀个人,她还有点办法。
可一旦涉及到权谋之道,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了。
“三皇孙,你母妃生前非常信重一个人,你若是实在不知如何才能留在京里,不妨去问问他。”
“谁?”
“文华殿侍读张宗浚!”
“太子妃生前凡遇大事,多事与此人商量。”
“孤记住了!”
朱允炆撂下这话,随意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就去楼下柜台处结账走人了。
回到东宫后,朱允炆心不在焉地翻着从书店买回来的书,想着韩玉裳所说的话,心里再次陷入一番犹豫。
他对于张宗浚没有半点印象,之前也从未听母妃提起过,现在让他贸然去找人求教,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然而,朱允炆纠结再三,终究还是放下了书本,整了整衣冠去了文华殿。
文华殿被老朱赏赐给朱允熥后,里边的人员几乎没什么变化,大体上是保持跟朱标时期同样的职务。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张宗浚。
他莫名其妙丢了侍读的身份,只剩了个司经局从九品的正字官职。
虽说侍读的官职也不高,甚至都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不过是个说法而已。
但是名声好听,说出去也有面啊。
哪像司经局这么繁重,每天不是校正书稿,就是干一些装裱之事。
朱允炆来找张宗浚的时候,张宗浚正满手浆糊地装裱散了页的典籍,非但没有名士风范,远远看上去跟匠人无异。
朱允炆一直站在张宗浚身后看了很久,看着他专心投入地装裱,心里不禁产生怀疑,此人真能给自己出主意?
朱允炆再次纠结了一会儿,直至张宗浚察觉到身后有人,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朱允炆这才朝着张宗浚躬身一礼。
“请张先生教我!”
张宗浚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被雷劈了一般。
他之前帮太子妃办事之时,太子妃虽然不肯放权,但起码占了个小心,何曾这般冒冒失失地就来寻自己?
这朱允炆好生不懂事,这般急吼吼地过来,是嫌自己活得长吗?
张宗浚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点怨念,当即装傻充愣道。
“二皇孙言重了,微臣不过是司经局的一个微末小官,哪有什么本事教您?”
“您若真有学问上的疑惑,可以询问方孝孺,此人乃是文华殿公认的才子,其学问不在齐泰和黄子澄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朱允炆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转身就告辞离去了。
张宗浚见朱允炆这般没有城府,不由对着他的背影连连冷笑。
自己当时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觉得此子有望继承大统,当真是瞎了眼哟!
张宗浚在打发走朱允炆后,哼着小曲当着裱糊匠,玩得不亦乐乎。
虽说自己跟从龙之功无缘了,但好歹还留了条性命,也算是侥天之幸了!
在朱允炆离开后不久,二虎那边就收到锦衣卫的密奏了。
“虎爷,弟兄们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暗中盯着呢,现在发现点问题。”
“二皇孙身体刚好点就去了一家书店,这家书店他之前也去过,好像在里边见了什么人。”
“要不要卑职带着手下将这家店给端了?”
二虎在处理完吕氏之后,一直在借着吕氏这条线追查白莲教,一直没顾上搭理朱允炆。
一方面是他的疏忽,另一方面也是朱允炆身份特殊,没有皇爷的命令,锦衣卫是不能贸然调查的。
直至朱允炆突然跳出来,说要领兵支援大同,帮助大同府消灭风寒时疫,二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以朱允炆的本事来说,他应该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啊。
他突然跳出来,必然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怂恿。
二虎基于这一点,这才冒着被皇爷惩罚的风险,偷偷安排一伙人监视朱允炆。
不过他一直非常小心,生怕被人察觉到。属于那种宁可跟丢了,也决不能打草惊蛇的监视。
因为暗中调查皇孙乃是重罪,一个搞不好,他的虎头都能被老朱给砍了。
一旦让皇爷觉得他别有用心,离间天家骨肉,不把他满门抄斩都算仁慈。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就行。”
“有些人如果不能一次钉死,咱们就得遭受反噬!”
“诺!”
二虎打发走锦衣卫的探子,就从袖子里摸出两团棉花,将耳朵给塞住后重新站到乾清宫门口。
乾清宫里老朱正在教训皇太孙,按照皇太孙这次犯得事,估计挨得揍轻不了,还是提前预防点好。
“逆孙,给咱个解释吧,为何要放走那女人?”
“皇爷爷,这是孙儿之前答应她的。她告诉我真相,我放她离开静心庵!”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孙。
“就这么简单?”
朱允熥满脸不解地道。
“不然呢?”
“您会不会认为大孙看上李妃,想要跟李妃私奔吧?”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
“少胡说八道!”
“咱只是怕你年纪小,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
“现在李妃那贱蹄子去哪儿了?”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知道呀!”
“孙儿给了她一张空白路引,外加一百两黄金和一百两银子就把她扔到路口了,让她自己雇马车离开……”
朱允熥特意留了个心眼,并未提及码头的事情,生怕老朱暗地里派人追上去灭口。
老朱确实是这么想的,想着派人暗地里处理掉李妃。
李妃在宫里的时间太长,知晓宫里不少密辛,要是让她出去乱说,那大明皇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李妃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老朱更在意的还是大孙最近懈怠了,想给他上上弦。
“李妃的事先放一边,你给咱说说,为啥刚册封你为皇太孙,你就不好好上朝听政了?”
朱允熥闻言嘟嘟囔囔道。
“没意思……”
“太枯燥,太乏味,太空泛了……”
“这还空泛?”
老朱一想到自己每天处理上百件事,还要被逆孙说一句空泛,就觉得满肚子的委屈。
“你现在是皇太孙了,咱也不好总打你。咱就罚你看奏章,把咱这些天咱批阅的奏章全都看一遍!”
老朱一边说,一边指着朱允熥的小桌子呵斥道。
“滚过去跪着看!”
“哦哦……”
朱允熥爬到自己的小桌子边上,见已经堆起厚厚的一摞奏折,还都是誊抄版,就知道这老头早就有预谋了。
不过,他确实觉得挺枯燥的,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
朱允熥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打架,很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然而,就在朱允熥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身后的老朱“嗷”的一嗓子,把他吓得瞬间清醒。
“跪直了!”
“晚上咱抽查,你要是答不上来,看咱咋整治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能强打起精神,逐字逐句地看那冗长的奏折。
虽说他以前也经常看,但那都是老朱精挑细选的,觉得有价值的才让他看着学习。
现在他是事无巨细地看,厚厚的一摞奏折里充斥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工部侍郎邵永善启奏,正阳门上少了两根圆钉,臣恐有辱国体,欲行修缮之事……”
“臣礼部侍郎张智启奏陛下,明年乃是大比之年,届时誊抄试卷之纸张宜提前采购……”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张亨,弹劾礼部侍郎齐泰,其不务正业,私自刊印时文贩卖,有辱朝廷体面……”
朱允熥看着这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这就是皇帝的日常?
皇帝天天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明养那么多官员是干嘛吃的?
老朱见大孙开始认真看奏折了,暗暗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里去补觉去了。
实话说,他天天早起也困……
朱允熥见身后迟迟没动静,连翻书的动静都没有,当即故意碰掉一本书,然后借着捡书的动作偷偷瞅了眼皇爷爷的龙椅。
朱允熥见到龙椅上空无一人,顿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一摞奏折往地上一放,躺在大明的“江山社稷”上就呼呼睡了起来。
秦德顺见皇太孙这般辛苦,非常体贴地给他盖上毯子。
朱允熥道了声谢,就沉沉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身前站了个人,一个手里拎着辫子的人。
老朱见大孙总算是睡醒了,当即恶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
“睡够了没有?”
“没睡够就再睡会?”
朱允熥听到清脆的鞭子声,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然后就使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朱允熥站起来后整个人都蒙了,满脑子都是刚刚鲤鱼打挺的动作。
这个动作之前常升教了他好几天,他都没学明白,却不承想刚刚被鞭子一下,下意识地就使了出来。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灵活,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起码他像朱允熥这个年纪,可没有如此灵活的身手。
不过满意归满意,该吓唬还是得吓唬。
“咱看你睡得这么安稳,定然是将奏折全都背下来了呗?”
“来,咱考考你……”
“刑部主事郭彦礼上书说了什么事?”
朱允熥只看了几页就睡着了,哪知道刑部主事说了啥?
但他又不敢说自己没看,只能硬着头皮瞎编。
“刑部主事说……说刑部大牢年久失修,请求朝廷拨银子修缮……”
老朱听后不置可否,再次拿起一份奏折问道。
“福建布政使上书说了何事?”
朱允熥听到这问题都快崩溃了,他是真不知道啊!
“说……说要给皇爷爷进贡?”
老朱看着满嘴胡话的大孙,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了,愤怒地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道。
“趴上去!”
朱允熥一听这话,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皇爷爷,咱不是说好了吗,我都当皇太孙了,您就不打我了……”
老朱闻言龙眼一瞪。
“你就算当了皇帝,咱也是你爷爷!”
“赶紧给咱趴上去,别让咱再说第二遍!”
朱允熥见实在是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挪过去,然后认命般地趴在凳子上。
老朱见逆孙趴好了,二话不说抡起鞭子就打,接连打了几十鞭子,把逆孙打得嗷嗷哭,这才抽空喘几口气,来了个中场休息。
“知道咱为啥打你吗?”
“知道!”
“因为我没认真看奏折,呜呜呜……”
“放你奶奶的屁!”
“咱是因为你明明没看,还瞎编糊弄咱!”
“你要是直接跟咱说,你压根就没看,咱都不至于生这么大气!”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觉得委屈,那破玩意全是狗屁倒灶的事,根本就没啥可看的价值嘛!
“孙儿不服!”
老朱见逆孙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跟自己顶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打完这孙子,现在膀子正累着呢,也就给他个说话的机会。
“你还敢不服?”
“说说吧,要是说得没理,你就是长个铁屁股,咱今天也给你打烂喽!”
朱允熥撑着身子转过来,满脸悲愤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你根本不会当皇帝!”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下意识地皱起,脸色不善地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
“今天你必须给咱说清楚,咱怎么就不会当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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