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上班就来上班，想请假就请假，她以为公司是她们家开的呐！”

李汤霓刚向走廊迈了几步，原本站在那里聊天的几个女同事就做鸟兽散，同时丢给她一个白眼儿。

明明工作资历浅，还经常请假，特别是严嫂出事那次，一下走了那么多天，工作说丢下就丢下，还得别人给收拾烂摊儿，已经有很多人对她产生了不满。

大家觉得最可气的是，经理竟然问都不问就准假！

她们的经理是个海龟帅哥，标准的高富帅，黄金单身汉，是公司里众多女员工心目中的男神。

每当他难得咧嘴灿烂一笑，露出一口能去做广告的整齐白牙，妹子们甭管已婚未婚，心都齐齐化为一滩水。

男神经理平时对大家比较严肃，但是对李汤霓的态度似乎有微妙的不同，有时中午甚至还问她吃饭了没有。

李汤霓每次都说吃过了，感觉她只要说还没，就会被请去共进午餐似的。

李汤霓是新来的，长得好看，家境好，貌似还率先博得了男神经理的好感，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成为一些女同事不喜欢她的原因。

有的至少大面儿上还过得去，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有的干脆理都不理。

有时，同事们原本聊得热火朝天，李汤霓从旁边一路过，她们就马上闭嘴了，跟老板过来是一个效果。

李汤霓心里十分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也尝试做出努力，比如买些好吃的跟大家分享。

但有的人买账，也有的说她假惺惺，说什么过分的热情就是虚伪，弄得冷场很尴尬。李汤霓只得默默地把那些吃的收起来。

所以她在公司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甭提多压抑了，但又不敢跟养父母说，怕他们唠叨：“当初给你找了有熟人的工作你不去，非得自己找一个，现在知道没关系没背景的苦了吧？”

李汤霓暗想，曲南休不也是没关系没背景吗？他能混出个样儿来，我为什么不行？

有时候忍不住跟他提起来，可心宽的小曲根本不当回事：“新人嘛都这样，哪个新人不挨欺负啊？她们刚来时候肯定也这样，等你混成老资格就好了。”

于是第二天，李汤霓哭丧着脸还是照样去上班，但是上班路上的感觉就是四个字——生无可恋！就连发工资都提不起太大兴趣，因为那点儿钱不够干嘛的。

也有几个比较有正义感的女同事，看不下去大家对她的歧视，但是真正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只有一个叫小雅的。李汤霓特别感激。

但小雅和她的关系也谈不上多铁，毕竟犯不着为了李汤霓得罪所有人。

这天中午，因为要赶一份文件，另外也是故意跟大家错开吃饭时间以免尴尬，李汤霓在自己的格子间加班加点。一屋子人都出去了。

这时，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海龟帅哥走出来，胳臂搭在她的书柜上问：“这么勤奋啊，吃饭了没？”

李汤霓知道大家介意，所以有意要避开与他的单独接触，于是硬着头皮答吃了。

偏偏这个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声音还很大，她的脸顿时就红了。

经理咧嘴一乐，露出他的绝杀阳光笑容：“看来吃得还不够，再添点，一起吧。”

虽是开玩笑的口吻，但他的语气总是令人无法拒绝，总不能不给上司面子吧？

金融街附近吃饭的地方很多，有的地方还专门做白领午餐，但就是人多。

帅哥经理毫不犹豫地说：“跟我去前面那家。”

李汤霓乖乖听命。

这个人语气果断，用词强势，身上自带金融精英的光环。不像曲南休，什么都跟她商量着来，或者干脆懒得想，全听她的，但奇怪，并不给人以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什么都由他来安排的霸道，有时却反而让女人欣然接受，只是心里暗暗希望别被同事看见。

经理挑的是一家作为工作午餐来吃太贵、人却很少的西班牙餐厅，这样唯一的好处是能节省时间。

“李汤霓，你来公司好几个月了，我一直没腾出时间来跟你谈谈，怎么样，工作顺心吗？”

一肚子苦水又不能吐槽，只能说：“还，还行。”

“跟同事相处得怎么样？”

李汤霓努力控制住脸部肌肉，以免流露出苦不堪言的神情：“还行。”

“待遇呢？”

“还行。”

“工作环境？”

“还行。”

“我这个人怎么样？”

“还......”

李汤霓刚想机械地回答“还行”，话到嘴边嘎然而止。

“你怎么不说‘还行’了？”

“啊？”

李汤霓愣了一下，望着窗边经理那张英俊的脸，忽然发现他的眸子是淡琥珀色的，比一般国人淡得多。

阳光斜打在上面，让它们看起来神秘幽远，深不可测。

正在这时，经理点的西班牙海鲜饭上来了，名贵的香料藏红花，催出黄澄澄的晶莹饭粒，里面点缀着无数虾子、螃蟹块、蚬子、蛤、牡蛎、鱿鱼，还有各种色泽的蔬菜，甜椒、豌豆、番茄、洋葱......热气腾腾，令人垂涎欲滴。

经理好像忘了刚才自己等的答案，随口说道：“以前我在西班牙游学过半年，最馋这个海鲜饭。”

说着，动手给李汤霓盛了一盘。

“太多了，我吃不了。”

“你吃得了！工作量那么大，不吃饱怎么行呢？尝尝喜不喜欢。”

强势，又是那么强势！

谁让人家是霸道上司呢？

李汤霓尝了一口，味道果然惊艳，特别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她马上改变了想法，觉得自己应该能吃得下。

经理一边给自己盛一边说：“你知道西班牙海鲜饭的灵魂在哪里吗？”

“不知道。”

“在于藏红花，是一种很名贵的花，也是一种中药材。原产欧洲南部，是地中海地区和法国、英国烹饪食物的常用香料。藏红花有种很特殊的香气，它能把食物染成漂亮的金黄色,  做海鲜饭不可或缺。当然了，因为它价格奇贵，所以有些店家会用番茄酱、辣椒粉来代替，那样的话，味道就大打折扣了。但我保证这家用的是真的藏红花。”

“哦，你懂的真多。”

“头一次听你夸我。”

“啊？”李汤霓又愣了一下，“夸你的人那么多，我夸你一句有什么可稀罕的？”

“太稀罕（喜欢）了，喜欢你夸我。”经理富有深意地笑了笑，“中午时间紧，快吃吧。”

让她快吃，可是他自己却继续说话：“不开心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职场上的人际关系里，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快乐的。”

说完又若无其事地吃东西。

“知道了。经理，你来公司几年了？”

“不在公司，叫我容子剑就行了。我在这公司五年了。”

“听说你以前在美国留学？”

“是啊，我总是书读到一半，就辍学去开公司玩玩，然后再去读书，还得去别的国家游学，所以我这学位花了老长时间才拿到，呵呵。”

今天，平时不苟言笑的容经理，好像笑容特别多，让人觉得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结账的时候，李汤霓坚持AA制，容子剑同意了。

不过吃完饭溜达回公司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别许多同事看见了。他们表面上谁都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想啥就不得而知。

李汤霓目前的职责是管理文档，应聘时承诺给她的职位并不是这个。不过新人嘛，啥都得干，她也就接受了，尽心尽力照顾那些文件。

所有的纸质文件都有扫描存档，但有些东西，原件的地位不可替代，比如上面有亲笔签名的重要合同。

下午，有人跟李汤霓索要一份文件的原件时，她到那个熟悉的位置去找，按类别和字母编排，本想着应该唾手可得，但花了十分钟居然都找不到。

李汤霓有些慌了，手心沁出汗来。

这个巨大的文件柜是上锁的，打开之后还能局部上锁，而她负责的那四个抽屉，钥匙只有她自己跟经理两个人有。

她有点发懵，想不起来那份合同什么时候曾经拿到哪里去过，也不敢想，若合同丢失，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索要文件的那个女同事过来催：“好了没有？”

李汤霓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对她说：“没找到。”

“什么？没找到？看个纸片都看不住？”

因为声音很大，许多人站起身来，越过格子间向那里张望。

李汤霓弱弱地说：“再给我点儿时间，我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管理文档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你当真是大学毕业吗？！”

有人在底下幸灾乐祸地小声嘀咕：“充其量也就是个花瓶罢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汤霓慌忙锁好柜子，以去洗手间为藉口暂时避开众人。

看看里面没人，忍不住给曲南休拨了个电话，一肚子委屈想找个地方倾诉，顺便求几句宽心的话。要是能一头扎进他宽阔的怀抱里，就更好了。

谁知小曲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后，说了句“多大点儿事儿啊，别动不动就想辞职”，然后挂了，李汤霓心里哇凉哇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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