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最终还是没能死成。

  最后关头，沈龚白冲来夺走了他手中的剑。

  他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两人感情之人：“王上，您难道要弃你的子民于不顾吗？”

  子辛劈手便去夺剑：“把剑还我，孤怕走慢了，轮回路上就跟不上他了。”

  沈龚白将断剑狠狠抛开，直视着子辛空洞的双眼：“国师一定会等您的。”

  “王上，别忘了，小殿下还在等您回宫啊！”

  子辛一把拂开他：“这些与孤何干？”

  “没了他，世间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沈龚白干脆跪到了子辛身前：“王上！国师他是为了天下百姓牺牲的，您难道就这样抛下他用性命换来的人间太平吗？”

  听到此话，子辛才恢复了些许理智，没再去捡那柄断剑。

  他疲惫地缓缓转身回望，人群已经乌泱泱地跪了了一大片。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朝人群迈出几步，而后轰然倒下，昏迷不醒，三千青丝转华发。

  哀莫大于心死。

  自那以后，子辛再也没有笑过。

  他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麻木地扮演好君王与父亲的角色。

  得知宁好的死讯后，子霆子空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失去了曾经的天真烂漫。

  他们努力学习着治国之道，只敢在夜里偷偷躲在被窝哭泣。

  整个宫里，无人敢提起宁好的名讳，似乎成了某种禁忌。

  只是无人提起便不会想么？

  不觉，又是数载春秋。

  百姓们不知何时，流行起了在新旧年交替之时燃放烟花爆竹庆祝。

  尽管朝廷下了死令，还是有人偷偷燃放。

  埋头处理公务的子辛听到声音，放下竹简走出殿门。

  天边稀稀落落绽放朵朵焰火，远不如曾经宁好送给他的那场盛大。

  渐渐的，他竟有些看痴了。

  往事浮现在眼前，似乎瓦上拥吻的画面还只是昨日光景。

  见状，贴身内侍对侍卫小声斥责道：“昭歌城不是严令不得燃放焰火么？快派人去查查，是谁竟敢罔顾法度？”

  “是。”侍卫领命便要离去。

  对话声音将子辛思绪拉回，他摆了摆手制止道：“不必，以后这条禁令就废除吧。”

  并非子辛下令禁止燃放烟花，只是有官员为怕勾起他的伤心事，私下管制罢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吩咐道：“让霆儿与空儿来见孤。还有，命膳房备些酒菜送来。”

  内侍领命离去。

  很快，子霆子空到来。

  子霆如今已经十四了，长成了宁好预想的帅小伙模样。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但他稳重得完全与年纪不符。

  子空严格来说，出世还要晚上几年。但稳重程度比起子霆来，也不遑多让。

  “过来坐。”子辛开口道。

  两人行礼后，解下厚重披风交给内侍，与子辛围坐在桌旁。

  桌上，子辛身旁的位子空着，同样摆了一副碗筷。

  他亲自斟满四杯酒，举起酒杯：“今日是百姓们的团圆夜，咱们父子也好好团聚团聚。”

  团聚？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宫中是从来不过这种节日的。

  宁好不在，何来团圆？

  两人都没有动作，只有子辛一饮而尽。

  他继续自斟自酌着，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

  “空儿，往后，你要好好辅佐霆儿。”

  “朝中大多是能臣良将，只是你们年纪小，不免有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想拿捏你们。对这种人，不必留情，只管杀鸡给猴看便是。”

  “帝王之道，便是让他们互相牵制，不可让一家独大……”

  自从宁好以身弑天道后，子辛便没再这么多话过。

  兄弟两人似乎猜到了什么，同时出声：“父王……”

  两字出口，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子辛只是淡然道：“吃饭吧，菜凉了。”

  一场简单的家宴结束，子霆子空皆是味如嚼蜡，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们的父王，才不舍地离去。

  子辛回到寝殿，屏退所有宫人。

  沐浴更衣打扮一新后，他从床头小匣中取出一粒药丸吞入腹中。

  随后上床，伸手将宁好的等身娃娃抱进怀中。

  娃娃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了，但因着主人珍视，保存的十分完好。

  子辛露出久违的笑意，喃喃出声，如同宁好还在身边一般：

  “阿好，你送孤的娃娃没什么用啊。抱着它，孤还是无法安睡。”

  “不过还好，这次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孤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你走慢点，孤怕追不上……”

  渐渐的，寝殿中再无声息。他嘴角含着笑容，陷入了长眠。

  夜空中，又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如二人初见之时。

  子霆登基称帝，子空从旁辅佐。

  在处理子辛的身后事时，他们将宁好做的娃娃一并葬入了皇陵。

  讣告传开，普天同悲。

  百姓们自发修建了许多帝师庙，其中只供奉人皇子辛与国师宁好，香火常年络绎不绝。

  两人的功绩被一代又一代人口口相传，流芳百世。

  ……

  宁好回到主神空间，心情低迷到了极点。

  这是第一次，他死在爱人前面。

  他仍然记得第一世，李玄倚在他肩头失去呼吸的场景，堪心刻骨之痛。

  只是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并且得以与爱人再次重逢。

  此后经历的每一世，他已经逐渐看惯了生死。因为他知道，他们来世还会重逢。

  可是子辛呢？

  子辛没有之前的记忆，“来世再见”的诺言对他来说，太过虚无缥缈了。

  857突然冒头，用欢快的语调道：“本次任务判定难度系数为极大，将为宿主发放三倍奖励！”

  宁好淡淡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

  “宿主，是三倍奖励哦！”系统幻化出的数据小人伸出三根手指强调。

  说着，角落里已经多出了90根金条，堆成一堆。

  宁好只是淡淡一瞥便收回视线：“系统，我能看看我死后子辛怎么样了吗？”

  系统：“抱歉宿主，857无此权限。”

  宁好：“……”

  “宿主，需要为你消除记忆吗？”系统语气不再欢脱。

  “不用。”宁好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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