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叹了口气，“哎呀，孩子们各有各的缘分，若是缘分到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咱们如今也是家大业大，背靠大树的人了。几个女孩儿又是顶好的。她们有自己的营生，有娘家这个后盾，自己也肯上进，任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娘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以后成了亲家中婆母为难，就让孩子们搬出来单过，总归孩子们有自己有本事，日子总不会差的。”姜淑珍早就在心里给孩子们盘算好了。

说到成亲的事，李老太看向关小筠，“小筠呐，腊月里，有存就要成亲了，能不能让有才回来一趟啊？”

军中有消息传来，说关有才的腿伤已经痊愈了，人比之前本分了许多，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混吃等死的样子。想来多少是得到了一点教训。于是关小筠也痛快的答应了，“好，回头我就给军中捎信，让有才哥赶在有存哥成亲的时候回来一趟。”

“哎，好，好好。轩轩和小萌成亲我怕是看不到了。等给有才也找个合适的，我这把老骨头也能闭眼了。”李老太笑着笑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关月娇拿起帕子给李老太擦了擦，“娘，这是咋了？这大好的日子咋说起晦气话来了？”

李老太拍了拍关月娇的手，对这个大女儿心生怜爱，“月娇啊，你真不打算再嫁了？”

“娘，”关月娇嗔怪的喊了一声娘，又看了看几个小辈，脸都红了，“你咋又提起这事儿了？我都是当了祖母的人了，哪里还想着再嫁呀！以后莫要再提了。你还是多为仁义的事儿操操心吧！”关月娇生怕李老太为自己的事情再伤感，赶紧转了话题。

果然，李老太转向姜淑珍，“淑珍啊，前面你说起的那户人家怎么样了？我听你说就觉得那妇人合适，咱们可得抓点儿紧呢！”

姜淑珍知道李老太说的是给关仁义提的那妇人，她有些为难道，“听说那户人家出了点事儿，这议亲的事情恐怕得等一阵子了。”

“哦，出了什么事儿啊？如果是他家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的也帮上一把。”

“这，我也不太清楚，”姜淑珍说着看向关小红，这人选本来就是关小红给介绍的，只是她还未出阁，这种事情是不能明面上插手的。“小红，你可知道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关小红将手中的花绳翻到关小青手上，向着姜淑珍这边靠了靠，便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昨日杨婉珍，就是那个常来秀品铺子卖货的姑娘，又来了。

关小红想着，杨婉珍的娘说不定会成为她的大伯娘，所以对她十分热情中又多了三分。

关小红笑着迎上前道，“哎呦，婉珍姑娘，前几日你才来过，今天怎么又拿了这么多绣品？这些绣品可都是考究的，得攒了不少日子吧？”关小红接过杨婉珍的小包袱，一边翻看着绣品，一边赞不绝口。

“红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些都是我和我娘准备年关时才出手的。”

关小红听到杨婉珍的声音有些沙哑，抬头仔细看去，只见她眼睛红肿，眼下略微泛青，明显是昨夜里哭过的。这肯定是家中遇到难处了。

关小红将绣品用小包袱重新包起来，拉着杨婉珍往内堂走，“婉珍姑娘，咱们去后堂慢慢看吧！”

杨婉珍也不拒绝，以往有新奇的花样子，关小红也会让她进后堂钻营的。

来到后堂，关小红倒了一杯茶，放到杨婉珍跟前，“婉珍姑娘，可是家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杨婉珍自小也没个亲朋好友，更没有年纪相仿的姐妹。自从在秀品铺子里认识了关小红，才算是有了个能说话的人。想起这几日压在心中的悲伤，看到此时关小红眼中的关切，竟不由得落了泪。

“我，我爹找到了。”杨婉珍还是犹豫着将事情说了出来。

关小红更是不解了，“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和你娘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爹给盼回来了，该高兴才是啊！”

杨婉珍擦着眼泪苦笑，“我爹是找到了，可却永远回不来了。他如今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啊，怎么回事啊？”关小红惊讶的问。

杨婉珍长叹了一口气。“唉！那一日我娘听说府衙贴出告示，让人去认领尸骨，于是就和我爷爷商量着去看看。不想，竟然真的在府衙的殓房里边发现了我爹的骸骨。

那一日我娘和我爷是被府衙里的人送回去的。回去之后两个人就都病倒了。我请了大夫，大夫只说是伤心过度，失了精气，要好好调养，疏解郁气，开了些药便离开了。

昨日我娘嘱咐我把这些绣品卖了，挑个好日子给我爹办场法事，让他尽快入土为安。所以我才将攒着过年再卖的绣品都拿来了。”

关小红也长叹一声，“你也别太伤心了。家中的亲人还需要你照顾呢！”

杨婉珍硬挤出了一个笑，“其实我真没有多伤心。我今年十八了，从未见过我爹。只是从爷爷和娘嘴里听说爹爹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脑海里每每想起我爹，样子都是模糊的。

知道他人没了，是有一点难过，可是我更心疼我娘。

我娘是家中的独女，她自小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外祖父是秀才出身，他教我娘识字明理，对他十分宠爱。我爹上门求亲时，曾允诺要侍奉外祖父和外祖母终老，谁知道婚后不到两年，我爹就失踪了。

我七八岁的时候，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去世，终是没有等到我爹回来。记得那一年，我娘把我搂在怀里哭的昏天黑地，事后也是大病了一场。

后来，我娘总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拿出爹爹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讲给我听——

这笔是哪来的？

这砚台是哪来的？

这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画是什么情形下画的？

……

小时候我还听的津津有味儿，随着年龄长大，我却不愿意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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