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观云台，是一处建在两座高峰之间的巨大圆台。

  可以轻轻松松容纳几万人。

  九根立柱形似一把把插入地面的利剑、在圆台之下给予其支撑，一条台阶似云梯一般搭在观云台的边缘，这台阶便是叩心路。

  从南山门入口一直绵延向上，九千多层的台阶连接了山门和观云台。

  从上往下看，真的很像是通往天界的阶梯。

  只要经过了叩心路的考验，倚剑山脉的美景便可一览无余，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已经通过第一关的那些人，却没什么欣赏美景的心情。

  这些人要么欣喜于自己过了最难过的一关。

  要么，就是在为接下来的两关而忐忑。

  而有一个人，看起来既不忐忑也不兴奋，脸上无悲无喜，完全游离于人群之外，这是个身穿黑色衣袍的姑娘家，也就十来岁的模样。

  脸庞还有些许没长开的稚嫩。

  就是这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却是今年第一个通过叩心路的考核者。

  也不知道在她心中，到底是有什么坚定的信念在撑着，竟能让她在短时间内，一路过关斩将地通过了叩心路上的重重幻象诱惑、挫折打压……

  众所周知，叩心路上问的不是善恶，也不是是非。

  问的，是道心。

  只有道心稳固者，才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加长远，不会随随便便因为一点点挫折就道心溃败。

  随着站上观云台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初的兴奋和忐忑过去，人群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攀谈闲聊起来。

  来参加考核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一代。

  年轻人嘛，向来是活力四射的。

  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交汇，接下来就能勾肩搭背聊得热火朝天。

  “嘿，兄弟，我叫余项，你呢？”

  ——“慕容西，幸会呀。”

  “我是要去无德峰的，你呢？”

  ——“巧了，我也是，我想学炼器。”

  “那咱俩不一样，我要去学炼丹，我爹是个商人，他跟我说，若是能学好炼丹，以后保准富得流油，嘿嘿，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听我爹的话。”

  ——“哈哈，那确实，器修其实也不差，严格来讲，器修比药修赚得还多点儿，你懂的，一炉丹若是废了那就是真废了，但炼器炼坏了还能回炉重造，嘿。”

  “……我怎么忘了这茬？唉，算了，我已经买了丹炉自学一段时间了，现在改也来不及，而且你看我这小身板儿，怕是拎不动锤子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入林长老门下，听说她已经连着好几届都没有收徒了。”

  ——“嗐，咱可不敢想，能叫声师祖我就满足了。”

  谁不知道被林长老带出来的亲传弟子，现在全都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若是出门在外，就连其他宗门的掌门见了，都要礼遇三分。

  林长老她可是个公认的超级大能啊。

  修炼、炼丹、炼器一把抓，就连教徒弟的本事都远超常人。

  要是有机会当上她的亲传弟子，妈耶，家里的族谱都能撕掉重写，从他这一页开始写的那种！就是有这么光宗耀祖！

  “……”

  小哥俩儿聊得有来有往，聊得兴起时，甚至差点儿就要原地拜把子。

  如果这里不是剑宗考核现场的话。

  余项是个性子活泼的，当他在余光中看到那个形单影只的黑衣小姑娘，便将话头儿一收，拽着自己刚交的兄弟几步蹦了过去。

  “在下余项，这是慕容西，你呢？”

  黑衣小姑娘惜字如金：“姜绵。”

  小太阳余项不在意她的冷脸，再问：“有想加入的山头儿么？我们俩都是无德峰，你看起来年纪好小，如果以后能在一个峰，我们俩照顾你呀。”

  “不必，我……我确实也想加入无德峰。”

  “炼丹还是炼器？”

  姜绵轻轻摇了摇头：“都不是。”

  小哥俩儿一愣，都不是？？？这算是个什么回答？

  无德峰之上除了炼丹炼器还有别的么？

  似乎是看出姜绵无意与人交谈，慕容西手臂用力，将热情得像大狗子似的新朋友拽走了。

  正想说他两句的时候，剑宗的钟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是第二次考核即将开始的讯号，随着钟声落下，刚才还叽叽喳喳仿佛菜市场一样的观云台，霎时间一静。

  第二关好过，也是最快的。

  本该平淡无波的过去的一个环节，却出了个不小的插曲，甚至还惊动了高台上的剑宗掌门以及一众无聊到快打瞌睡的长老。

  无相峰长老瞪着一双牛眼，碰了一下右边的同僚：“这小姑娘是什么灵根？”

  “没见过啊，看着……倒像是天雷？这是变异雷灵根？？？我嘞个乖乖！”他现在只见过变异冰灵根，还都是通过丹药洗出来的。

  自家掌门就是。

  但变异雷灵根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这种能洗成雷灵根的丹药么？林长老弄出来的？还是无德峰那帮药修弄出来的？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透出来啊？

  无相峰长老翻了个白眼儿：“你别学林长老说话！”

  正位上坐着的殷元贞眸光一深，摸了一把胡子，心中默默起了点儿心思。

  变异雷灵根啊，自己要不要久违的再收个徒弟？那个关门弟子现在忙着追夫，一点儿都不可爱了！再收个天赋好的娃娃教一教也不是不行？

  殷掌门是这个想法，其他长老同样。

  好苗子是注定要受人争抢的，一众岁数大几千的老头儿，也不好给新人太多压力，只能不动声色地观看接下来的考核。

  可是随着第三轮考核钟声敲响，高台上的众人齐齐眼前一黑。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看好的那个叫姜绵的小姑娘，坚定地走向了无德峰的考核队列。

  她在药修和器修的考核中犹豫了几息时间，似乎在某一个瞬间想开口说话，最终却默默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走到准备好的铸剑台旁，用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拎起了一把锤子。

  锤子……

  殷元贞：“……”

  众长老：“……”

  深呼吸！这种事儿习惯就好，都已经多少次了，好苗子选的都是无德峰！

  平常心！

  对，平常心……

  淦！！！根本平常心不了一点儿啊！！！那可是雷灵根啊，多适合练剑啊？这种苗子若是到了他们手上，绝对能教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剑修！

  怎么跑去抡大锤了？

  就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真能搞定第三轮考核么？

  姜绵选择去拎大锤的原因很简单，她不会使剑、不识灵草，更不会控火，三种考核之中，只有器修那个打造出一把兵器的内容，看起来稍稍简单一些。

  观云台被分成了三部分。

  很快，练剑的和炼药的都考核完毕了，没通过考核的被剑宗弟子出面请离，通过的则都安静地围绕在四周静静看着。

  巨大的平台上，一时只剩下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殷元贞将眉心锁得死死的，一言难尽地看着姜绵锤子下那把惨不忍睹的“匕首”，心下已经不知道叹气多少回了。

  明珠暗投！这可真是明珠暗投啊！！！

  “掌门……这，要给她过么？”

  章瑞的目光，也放在那形状奇奇怪怪、厚薄还不均的一坨东西上，他实在没法昧着自己的良心说那是一柄匕首……真的！赌上器修的尊严都不能！！！

  指鹿为马都比这靠谱！

  起码鹿和马都是一个脑袋四个蹄子！

  器修的考核已经够简单了，都不要求被考核者打造出来的兵器能入品，凡器就行。

  但这个姜绵……实在……确实……额……

  啊，脑瓜子疼，真的要给她过么？

  殷元贞听着脑海里章瑞的传音，没忍住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心，许久之后，才叹息着回复了一句：“给……给她过吧，之后我来劝劝她，这是个好苗子。”

  雷灵根的好苗子就该练剑，抡什么大锤啊！

  章瑞有了掌门首肯，心里有数了，可就在这时，似乎是心有所感，他将目光看向了无德峰的方向，下一刻，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大洞。

  万丈金光顺着这个孔洞，朝着无德峰的山顶如泄洪一般倾泻而下。

  将整个山顶照得宛如一座金山。

  耳边似有仙音弥漫，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这么大的动静，想注意不到都难，殷掌门也好，其他诸位长老也罢，都神情骇然地瞬间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朝着那边望过去。

  口中喃喃：“林长老这是在搞什么？”

  不是说在炼器么？怎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炼制仙器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啊！

  众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呢。

  一柄黑色的弯刀陡然从山巅窜上了云霄，在漫天金光中肆意徜徉着，眼界低的只能注意到这刀身之上透出来的威压，殷元贞这个掌门不同。

  他仔细看了两眼之后就呆在了原地。

  差点儿身形不稳跌回座位上去。

  “怎么……可能？”

  这把弯刀的每一次自由挥动，似乎都在切割周遭的空间，殷元贞分明看到，连那金光都被刀身割裂断层，刀锋行进之处，空气都有些扭曲。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把弯刀可以斩虚空？？？

  林少音！她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难道真的是仙人转世重修不成？

  弯刀在天空中一直转到金光消散，这才嗖的一声回到了无德峰的山顶，片刻后一双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宋玉手上把玩儿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几步便来到了观云台之上。

  见众人都用见鬼的目光看着自己，宋玉嘿嘿一笑故作不知：“怎么都站着？坐啊，我没来晚吧？”

  殷元贞：“……”

  现在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么？

  你手上这把弯刀，能……咳，能先借我看看么？

  单纯想瞻仰一下，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忽然觉得，你之前给我打造的那把「霜降」忽然有点儿不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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