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前夜


“你没事就好……”

确定简冬立即针对性的制定了应对策略,且加强了自身的安防后,陈牧舟关掉蓝图,皱眉沉吟起来。

司零跟他一样,也是个脆皮法师,虽然二丫会点拳脚,但跟繁盛实体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她代表的,是人类技术文明本该有的样子;她的力量是技术,是算力,是她统御的千军万马……

搞暗杀,属实是一张脏牌。

特别是暗杀来自繁盛界时,一切都将变得不可控起来。

然而,无论是人类还是认知体,结果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是灾前,人类在内斗过程中,消灭敌对者的物理存在,都是优先级极高的可选项,

而灾后,‘不择手段’又被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级。

“就这所作所为的样子,还想把烈度封锁在隔离带内?”

陈牧舟淡淡摇头,“某些人,开了个坏头啊。”

人类之所以乐忠于制定规则,为‘对抗’加上限制,其本质,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不斩来使,不杀战俘,不用化武……

只是,这些规矩的存在都比较微妙,它们几乎是与‘报复’绑定在一起的,区别在于,谁起的头。

而结局,自然是彻底放开手脚。

陈牧舟自然体会到了那种松动。

他咧嘴轻笑一声,看了眼身旁的小公主,又看向穹顶大屏,“你俩刚才争什么来着?”

“舰长,你先听我说……”

姜晨曦立马扯着嗓子跳了出来。

“晨曦,有认知体去了西北,试图暗杀简军座,胧城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么?”

陈牧舟蹙眉问道。

“呃……没,没有啊?”

姜晨曦一怔,旋即愕然的瞪大了眸子,“怎么会这样?她……她没事吧?”

“暂时没事。”

陈牧舟答。

“还好还好!吓死我啦!”

姜晨曦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旋即立即表态道,“舰长……我再去探探!”

说罢,她不忘又瞪了小公主一眼,“姓楚的,老娘跟你没完,你给老娘等着!”

“……”

陈牧舟嘴角微微一抖,他正准备快刀斩乱麻把‘案子’断了呢,姜晨曦竟然熄火了。

他索性趁势把两人拉到正事上来:

“晨曦,晨曦号小艇和往生号二号小艇都到西北了,你让晨曦号小艇全程匿踪跟随保护军座大人……”

“有任何可疑目标,直接分裂触角搞它……有任何异动,直接用肉须把军座大人抓到货仓,拉着她跑路,不要顾虑暴露的风险……”

说罢,他又给姜晨曦提供了一个路径点,

“往生号小艇去这个坐标,那里有司零的本体,用一样的方法看好她。”

“是,舰长。”

姜晨曦抬手甩了个铁血军军礼,酷酷的淡出了画面。

“至于你……”

陈牧舟又看向楚霜染,“接下来的时间,老实跟着我,别搞什么幺蛾子。”

“是……老爷。”

楚霜染怯生生垂眸,恭敬颔首。

“……”

陈牧舟莫名感觉楚霜染的反应很假。

他也不点破,毕竟这也是个能哭着把人掏心掏肺的主儿,可不是什么善茬。

打刚认识她开始,他就觉得她处处违和,接触的越久,这种感觉越真切。

之前他还吐槽过‘霜染’这个名字,过于霸气凌厉,跟小公主不搭,可谁又能说得准呢。

“打钢城,炼炭,炸卫星,吃覆层,打洞,暗杀西北军元首……”

“好一个多线操作!”

陈牧舟自语一声,起身在穹顶里徘徊起来,楚霜染见状,立即起身抱住他的胳膊。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后者瑟缩着放开手,迅速的埋低了脑袋,却仍旧跟在他身后,在不足一臂之远的距离内,如影随形。

“……”

陈牧舟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顾自继续溜达着。

也许是知道他在想事情,楚霜染这次学老实了,她刻意调整身姿,与他步伐一致,将自己的足音藏在他的脚步声中。

陈牧舟有所察觉后,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勾起。

小公主若是真好了,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好事,要是她能当得起司虺,发挥出司主之实,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目前,他只能暂时将她列入考察目标,还不能妄下断论。

沉浸于思考,会使人忘却时间。

楚霜染这个‘小跟屁虫’,越来越熟练了。

陈牧舟看在眼里,逐渐习惯了她的新式行为。

在观察楚霜染的同时,他也支取了穹顶一大片主屏,结合卫星图,做了一个涵盖神州全境的‘态势图’。

神州内繁盛界、隔离带、苍曦帝国、西北联合体……

大框架一标,又添加了脔帝国、灵城、胧城、殷堡、晏城等节点,

之后是覆层、菌海、铁血军、五号种子、晨曦号、往生号、小艇等元素……

“也不知道繁盛界的认知体,有没有听说过‘绥靖’……”

一切齐备之后,陈牧舟打开蓝图,开始四处分发起消息,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随着最后一条消息发出,态势图就像被按下了播放键,由静态转入了动态:

灵城方向的小艇开始回归,

殷堡方向,则有三枚‘裸装’的正版天梭呈‘品’字形,飞往灵城。

帝国西境,铁血军开始部署存在,

帝国东境,月都人在李凌寒的带领下,开始向各处覆层、熔炉和髓堆聚集……

这些单位的动态,都被陈牧舟以都‘特殊标识’的形式,标记在穹顶态势图上,

就连姜晨曦的意识触角,也以半透明金色箭头的形式,深入帝国境内。

“呵呵,这就叫……差生文具多。”

搞定了这些,陈牧舟自嘲的笑了一声,这才冲身侧的楚霜染道,“走,跟老爷去见个姐姐。”

没多久,随着晨曦号下降高度,两人的身影便通过一道变色龙舷梯,出现在司茸小院里。

司茸也刚忙完自己的事情,正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小憩。

“陈牧舟,好啦?”

见到陈牧舟,她起身问了一声,这才蹙眉看了小公主一眼。

“准备的差不多了。”

陈牧舟点头,又道,“还剩了点小尾巴,正想问问茸茸的意思……”

注意到司茸注意力锁定了小公主,他正要解释些什么,却见司茸微微错愕,轻呼道,“撕裂的,空洞!”

“啥?”

陈牧舟一怔,仔细询问一番,也跟着诧异的看向楚霜染。

他好像知道楚霜染的变化了:

有些司主拥有一个或者几个无法被调用的特殊能力,就像是她们的天赋技能一样,比如司脔的‘主徒同调’,

司茸也有一个类似的绝活,她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能看到奇怪的线,就像弥漫的菌丝一样,

而这种线,标记的是意识的从属关系,就像意识的‘动线’。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她能看透隐藏在一具身体之后的灵魂。

陈牧舟对此并不陌生。

之前,他‘驾驶’兔子行走体来殷堡找她时,她一眼就知道是他来了,让他和小白准备的‘惊喜’计划无疾而终。

彻底搞清楚了这一点后,他不由庆幸起来。

胧城钥匙、姜晨曦的触角,都逃不过这个‘真实之眼’,好在这个能力属于司茸。

这一次,她看到的,是楚霜染的意识实质。

按照司茸的话来说,如果意识有轮廓的话,楚霜染的意识轮廓,要大于她的现实身体,

她的意识,竟然‘溢出’到体外了。

然而,她单薄的意识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溢出’,就像把一个小物件拉扯到一个它无法占据的体积,她的意识撕裂了!

所以,司茸看到了她意识的撕裂,也看到了撕裂后产生的空洞。

众所周知,意识无法凭空存在,它必须依赖物质作为载体,而承载楚霜染溢出意识的物质,竟然是虺信息素——素汤!

一个有趣的现象出现了:

姜晨曦脱走后,小公主失去了旁观目标,被迫站于台前,

而虺权柄入体后,她的旁观目标竟然又出现了!

那是一个由她控制的素汤构成的物理分身,就像是一个‘身外化身’,她的解离式仇恨竟因此从本体转移了!

小公主终于接受了本体,这也是她看起来恢复正常的原因,

但她并不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为了维系这个化身的存在,她的意识仍旧需要接管‘化身’,

这时,虺权柄的异化场同变频,本能的模拟了姜晨曦的意识触角,

但舰娘的意识触角,只是她本体的延伸,小公主体内的那点触角,只相当于舰娘的一片‘指甲’,聊胜于无,根本撑不起这个化身,一切又落在了她自己的意识上。

于是,为了配平本体与化身,她的意识被迫溢出,撕裂,空洞随之产生。

空洞又诱发了那种不知名的利己素,为撕裂的意识提供了物质基础。

这也是陈牧舟调用‘利己素’没啥感觉的原因——它只对楚霜染有效。

“离谱!”

理清了这些,陈牧舟有些傻眼。

他只能说不愧是小公主,她竟意外的与虺权柄相合,天生就是玩信息素的,他拿‘素汤’调用最顺手的就是‘反弹’,小公主却把它玩出花来。

别人的精神病是精神分裂,楚霜染是物理分裂!

而据他了解,虺权柄的主要攻击手段就是素汤,小公主将对本体的仇恨,转移到了她的攻击手段身上!

“开了大眼!”

他啧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小公主和她的本体也算是合二为一了。

现在,她本体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她真实的自我性格。

只不过,司茸称,这种意识配平的空洞,看似均衡,却‘动线’嘈杂,可能隐藏着不稳定的隐患。

陈牧舟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打算多观察观察。

“好在,她目前情绪很稳定。”

这么想着,他与司茸继续起一开始的话题,说起了那个残余的‘小尾巴’。

他将简冬遭遇暗杀的事情说给了司茸。

司茸虽然不认识简冬,但却认识简夏,梦界刚诞生那会,简夏可是心甘情愿的叫司茸‘茸姐姐’,

“茸茸,你怎么看?”

两人的关系显然不错,而陈牧舟对‘烈度’的考量,还有些摇摆,所以他想参考司茸的态度。

毕竟,接下来的整个计划,他与司茸互为备份。

“陈牧舟……”

司茸认真的想了想,轻轻拉起陈牧舟的手,

“司零……欠我们,很多钱。”

“……”

陈牧舟一怔,旋即双目一亮。

“是啊……那可是一大笔梦界积分呢!”

“茸茸,还是你通透啊!”

陈牧舟如梦方醒,乐了!

想当初,简夏可是拿真金白银,置换过梦界积分的,

简夏还承诺过,无论发生任何变故,战争、灾变、政权更迭、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她都将以等值实物的形式,确保这部分钱永远不会贬值。

而事实证明,过去了这么久以后,确实有很多变故发生了,

这就更显出了这份‘债务’的含金量。

“所以,为了这笔债,这姐俩也不能出问题……”

陈牧舟勾起嘴角。

司茸的态度很明显,这并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她……以身下场的声明。

茸系,将不计代价的与西北的战车共进退。

一幅更清晰的图景在陈牧舟脑内展开,他咧嘴一笑,“茸茸,我这一手好牌,你想先打哪一张?”

……

秋夜渐冷。

司茸小院一旁的园顶蘑菇上,陈牧舟与司茸相互依偎着。

司茸破天荒的打破了作息规律,陪陈牧舟看起了星星,反倒是小公主熬不了夜,先行回到了船上。

晴朗无云的星空如实质性的穹顶一般,笼罩着两人渺小的身影。

心照不宣在无声中弥漫。

司茸倚靠在陈牧舟肩头,两人均不言语,却似什么都说了。

陈牧舟回想起离开西山病院的第一夜。

天为被,菌为床。

从那时起,他真正开启了自己在蓝星的人生。

今夜似曾相识。

而明日……

轻嗅着鼻息间的发香,陈牧舟神情平静。

时间无声流逝,静谧震耳欲聋。

司茸点头打了几个瞌睡,最终软倒在陈牧舟怀中。

“茸茸,你选了一张好牌!”

他沉声说着,轻轻将司茸抱起,小心翼翼的从蘑菇上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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