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哀嚎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文棠也因为眼前突然窜出来的黑影，眉头狠狠一跳。

  手脚却很稳，没有摇摇晃晃，当场来了个紧急刹车。

  滋——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宁静的街道。

  地上躺着的男人还在哀哀切切地嚎叫。

  他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糟糟，一身破旧的棉衣沾了地上的雪，留下明显又深的印子。

  男人见骑车的人如预想中的那样停了下来，心里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一副疼地呲牙咧嘴的样子。

  一手伸出来扒拉过来想拉住车头，一手伸向固定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右腿。

  一张口，沙哑的嗓音粗嘎难听，

  “哎哟，我的腿……好痛，一定是骨折了……快来看看啊，小姑娘光天化日就骑车撞人啦……”

  文棠松开把手，一只脚撑在地上，歪着身体固定住自行车，车子随着身体向左倾斜，靠着一边腿支撑住。

  文棠也心神紧绷。

  但她记得自己转弯前特地减速了，尤其是在停下来的那一刻，细细回想，车身也没有猛然受到撞击的感觉。

  又细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刹车前的过程，骑得很顺畅，确定不是错觉，才松了口气。

  文棠这才有功夫看清眼前的情况。

  她有很大把握自己一点没碰到这男人，结果现在这个人却丝滑地躺在了地上，还一边痛呼一边不肯放人走，一副死乞白赖不肯起来的样子。

  难道她遇上大名鼎鼎的碰瓷了？

  “这是咋啦？”

  十二月白花花的日光里，某处街道。

  地上的躺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

  头发又乱又长，还粘着不明物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满头油花花，早就结成一块一块。

  人看着倒是全须全尾的，却怎么也不愿意起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还在撕心裂肺地嗷嗷控诉着自己被撞骨折了。

  凄切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活像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一样，男人的叫声引来了一个个好奇的路人。

  “怎么回事，这是被自行车撞到了？”

  “不知道啊……诶，我怎么觉得地上那人那么眼熟？”

  这里靠近家属楼，总有进进出出的人，男人哭嚎的声音又惊天动地，想当做没听到都难，这一驻足就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人也越来越多。

  大家一走近，就看到了地上哎哎叫唤的男人，一副狼狈的模样，还有一米外堪堪停下的自行车，各种猜测都有，

  碰巧路过的，好奇这里发生什么的，都无一例外围了过来。

  文棠一言不发地坐着，冷冷盯着地上的男人，半晌才开口，声音却无比柔和。

  “同志，你哪里疼？”

  叫了半天，乍一听怪唬人的，挺久了倒是中气十足的样子，不像受了伤。

  因为受伤的人声音大多是虚的，因为脱了力，肢体上的疼痛会让人没什么力气。

  而眼前这人的一言一行都不像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只知道叫唤自己多痛多倒霉，也没见急着去医院治伤。

  好像那腿不长他身上一样。

  她一开口说话，大家才发现自行车上是一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姑娘，声音清脆动听。

  这姑娘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踩在地上，半撑着车子，一动不动，就那么稳稳地半站半坐在车垫上。

  甚至连车子都没下。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黑色棉服，紧紧裹住上半身，不让一丝风有可乘之机。

  皮肤白皙，秀气的鼻子，大红色的围巾裹住下巴和耳朵，黑发也一根不漏地拢在围巾里，

  这姑娘整个人周身看起来很镇定，不见一点撞到人的心虚。

  因为捂得严实，呼出来的热气也时不时飘出来，氤氲着看不清这姑娘的表情，只听得到沉静的说话声。

  男人眼睛一亮，两手扒拉着地，作势一边腿动不了还要挣扎着起来的样子。

  “我右腿疼啊！是你把我的腿撞骨折了，哎哟，我的腿抬不起来了……”

  他期期艾艾地喊着，艰难地摸向自己的右腿，“没了这腿，我还怎么上班？你可得赔偿我钱！”

  有碰巧途经此处的人，不了解情况。

  看到地上的男人可怜狼狈的模样，只以为是文棠撞了人也不打算下车，居高临下的样子，以为对方不想负责，正义感爆棚。

  忍不住开始好心地批评。

  “我说小同志，你撞了人怎么是这个态度？好歹下来给人赔偿道歉，你把人都撞骨折了，这多大的伤啊，可得好好给人送医院赔偿啊！”

  “对对，伤了我的腿可耽误不少活呢，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望我一个人的工资，这下好了，腿骨折了，连班都没法上……”

  章强说完抱着头呜咽出声，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听得一旁不明真相的人都一脸不落忍。

  有个住在附近大妈提着网兜经过，一眼认出地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的男人，隐约在乱发下看到对方的眉眼。

  大妈神色鄙夷，语带嫌弃。

  “哎哟，这不是章强嘛？你这是真伤了还是故意装的啊？一个大老爷们好手好脚的，一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整这些歪门邪道，咱们南华街道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有认出地上这个男人的，则是同情起文棠，暗暗摇头。

  这不就是住在这一片的章强？

  章强是他们街道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家里还有个老母亲，母子俩总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手脚也不干净。

  经常听他家邻居抱怨总是一阵一阵地丢东西，盘点过周边一圈的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隔壁的章强。

  对方总是游手好闲，从小就喜欢小偷小摸的，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每次一提出来，章母就耍泼赖皮，说他们看不起自家儿子乱倒脏水，满嘴泼粪，加上失主也确实没看见章强在人前拿出过自家东西，只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

  但其他邻居都在私下猜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章强。

  老话都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而且这可是连小孩子手里的糖果都要哄骗的祸害！不是他还能是谁？

  从上个月开始，大家有段时间没见他了，还以为街道早就把这祸害清理了，还欢天喜地想放鞭炮呢！

  没想到只是子虚乌有，这祸害又出来危害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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