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文棠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周遭好像安静了很多。

  林大嫂听完笑了。

  “这是因为大宝二宝回村了，回去了也好，两个臭小子整天没完没了的，直吵得我耳朵疼……”

  没错，大宝二宝小哥俩已经回林家村了。

  他们是抱着期待回去的，因为小姑告诉他们，这个月林父林母林大哥林大嫂，太奶奶乃至他们家所有人都会搬到城里，激动人心的是，到时候他们小哥俩也可以去上学了！

  小姑说了，等上了学，回林家村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到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林家村一次。

  他们得回去跟小伙伴们好好告别一下。

  林家村也有自己的村小，学生不多。

  上学也不用几个钱，教书的是一位老知青了，人也不多又不好分班，只能重复地讲那几个基础的知识点。

  来来回回都是这样，大宝二宝都听会了。

  教室里的孩子最大的有10岁，最小的有4岁，其他孩子大了都退学帮父母种庄稼去了。

  他们也知道读书好，上大学还能分配工作，多好啊，但几十年来小乡村里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别说大学了，读完初中的都没几个。

  像文棠能读到高中的少之又少。

  认几个字就行了，总不能不吃饭吧？

  资料有限，老师能教得也有限，根本没有好好读书的环境和条件，大宝二宝想学的更多也难。

  对于农村孩子而言，拥有上学的机会真的十足珍贵。

  大宝二宝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如此开心。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小哥俩一离开，整个小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以别看大宝二宝性格完全搭不着边，两个凑到一块也挺闹腾的。

  得知下午发生的事，林大嫂气得差点摔筷子，

  “都说城里人多么光明磊落，我还以为是真的嘞，结果好了，不还是和我们村里人一样……小姑子你也是，怎么没回来叫我，等我过去不撕了那女人的嘴！臭得跟粪坑似的！”

  别看林大嫂在林家默默无闻的。

  林大嫂可是长女，林父懒惰无能，只有林母撑着整个家。

  她在娘家时从小就跟着母亲带着弟妹做农活，操持家里，脾气又率直，听不得别人背后阴阳怪气。

  早年都不知道和多少牙尖嘴利背后说娘家闲话的妇人撕过架，打下把把赢的战绩。

  “她看着嚣张，其实也是吃软怕硬，听我一说报公安就不敢吭声了，咱们做买卖的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起来，免得客人芥蒂说咱们横……而且她男人后面也解释清楚了，没怎么影响我生意，我看他能把这事解决就没有计较。”

  林大嫂吃下最后一口米饭，打了个饱嗝。

  “你们做买卖的也不容易，一天到晚都要笑脸相迎，要是谁说了半天不想买了，还不能像供销社那样发脾气……”

  林大嫂就好奇去过机械厂。

  看到两个小叔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坦然吆喝的样子，不管客户怎么说都不会掉脸，一看觉得心里发颤。

  她觉得换作是自己指定不行，说不准都成哑巴了。

  文西也算有点经验了，起初他还有点小情绪，但现在经过磨炼，已经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大嫂，你换个角度想想，这都是送上门的生意，人家买了咱们挣一笔自然是好事，不买咱们也不亏不是？没必要摆臭脸，说不准下一次他就掏钱了呢？“

  文棠也点了点头，“再说了，这些衣服别的地方也有卖，安县目前是只有我们一家，所以我们才能先喝上这碗汤，但别的人也不傻，看到我们挣钱肯定也会模仿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现在还没什么，等有了竞争对手，两相比较，就能看出态度有多重要了。”

  “换作是大嫂你，同样的价格，你喜欢去供销社买还是和我们买？”

  林大嫂听得晕乎乎的，闻言半点都不打磕地说。

  “那肯定是你们，供销社那态度十年如一日的，价格也不便宜，有更好的服务我干啥还受那鸟气？”

  “哎，你们做买卖的事我也听不懂，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听说你们价格还便宜，怪不得生意那么好。”

  感慨完，一顿饭也结束了。

  吃完饭大家都各忙各的，有的在厨房忙碌，有的进浴室洗澡去了。

  说是浴室，其实也就是厨房隔壁的一个小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大木盆。

  这盆是给孩子泡澡的，他们大人则是用葫芦瓢舀水来冲洗身体。

  洗完澡，文堂一身清爽地回到屋里盘账。

  早在他们第二次出发阳城的时候，手头的钱就已经有小1万了。

  那会姐弟三人不论是谁，都欣喜若狂，觉得特别不真实。

  这可是80年代的万元户啊！

  文棠都心情激荡了，文东文西自然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但是他们怎么说也经历过一回跌宕起伏了。

  早在文堂说要拿这三四千块钱全部拿去羊城进衣服的时候，两兄弟都惊呆了，以为三姐疯了。

  他们这个凉拌菜，这一波钱挣完之后，就拿着钱可以回家申请宅基地盖房子。

  剩下的钱一部分交给家里，一部分留着给三姐做嫁妆，总之，他们早都做好了回村的准备。

  三四千啊。

  他们已经挣到了村子里其他人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谁知文棠远远不满足于眼前的三四千。

  钱捏在手里就是死物，更何况将面临长达十几二十年的货币贬值，倒不如拿来做生意，将钱流动起来再去买地置地办厂，买地盖房。

  不求大富大贵，至少小富是没问题的。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文东文西还能说啥，自然是举起双手双脚赞成了。

  他们是眼睁睁看着这个钱，如何一天日益增长起来的，要知道最初三姐可是只有1000多块钱的本金，还只拿了一小部分做凉拌菜。

  才多久就攒了三四千的底子。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赚钱是这么容易的事。

  背着衣服回来时他们还担心会不会血本无归，结果这铁铮铮的事实，和存折上日益见长的金额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几个人质疑。

  文棠点完钱，习惯性把钱压在床底下，心情愉悦得不行。

  可不高兴嘛，今天的销售额都有小一千了！

  就是今天忙得太晚了，银行早就下班，根本来不及去存进存折里。

  那两个夫妇虽然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一场曝光度，拉来不少新顾客。

  祸兮福所倚，说得没毛病。

  夜深了，文棠枕着荞麦枕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渐渐消下去，关灯睡觉。

  她和小溪一起睡，林大嫂和林母一间房，方便照顾，文东文西一间房。

  半夜，她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棠提起一颗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摸着黑悄悄坐起，踮起脚尖躲到床角处，靠着墙根。

  怕吵醒小溪惊到来人，文棠一声都不敢吭。

  来人像是知道她在这个房间一样，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一会门就轻轻被推开。

  因为白天都有人在家，林大嫂和林母也不会随意进她的房间，文棠发现这一点后就渐渐不锁门了，晚上睡觉也只是轻轻带上。

  门发出的声音不大。

  在这个深睡眠的时间段，几乎很难注意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文棠却愣是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打开柜子。

  床上被文棠用被子堆出一个窝，乍一看像是人形，所以来人没发现不对劲。

  他放轻呼吸，熟门熟路地伸手一掏。

  下一秒。

  “啊——”

  大家还沉浸在香甜的梦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遍这一片寂静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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