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熊心虎胆

                  因为是第一天进山，张猎户没带孩子往远走，只在距茅院不足三里的附近山林转悠了半圈。

                  张猎户腰插锋利单刃猎刀、背着大大的硬弓走在前面。小鸾姬腰别袖珍小猎攮、肩挎二尺小藤弓、胸前的小布兜里还装着只要停嘴无时无刻都在贪睡的小肉球，一路小跑跟在张猎户身后，样子既可爱又滑稽，惹得张猎户不时停下来背鸾姬一段，胡子拉碴的红润面膛上一直洋溢着会心的笑容……

                  刚进入山林不久，张猎户就以做示范为目的射到了两只肥山鸠、一只丑獾兔。在狩猎过程中，猎户手把手教鸾姬射箭的基本功，小鸾姬学得有模有样，而且还箭不虚发，细细箭矢都射在了树靶之上。但，张猎户并未只顾着高兴，因为有一点他琢磨不明白，那就是本该在暗荫下寻衅滋事的草蛇都破天荒地没敢造次，鸾姬抱着肉球走到近前，它们就像嗅见了硫磺粉般哧溜哧溜逃跑了。

                  第二天，仍是没走多远，但鸾姬已经开张了，用她的小弓射下了一只聒噪烦人的丑乌鸦。

                  第三天，鸾姬射瞎了一头红麝隼的眼睛，救下了一只命在旦夕的小金雀。之后，欲回头报复的红麝隼被神箭手张猎户射杀。

                  第四天，狩猎地点离家稍远了。鸾姬独自拉弓设伏，箭穿了一只灰狈的断耳。之后张猎户连发两矢，灰狈腰腿各中一箭。但，就在这紧要时刻，两头饿狼猛地蹿出树丛。为了护住鸾姬，张猎户没来得及发第三箭。饿狼连拖带拽，把灰狈救走了。

                  第五天，张猎户联合了几个山拐的五十多名猎户居高临下隐伏起来，由鸾姬站在缓坡处做诱饵，只要狼群敢露头，这些神箭手就会疾矢连发，纵有几十饿狼，想来它们的狼皮也会很快变成集市上的抢手货。但，出乎意料的是，鸾姬怀里的小肉球只是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小哈欠，背着伤狈的头狼便立马发出一声惊嚎，弓腰探爪匍匐前进的狼群随之一顿，继而俯身跪爬着后退，根本没给猎手们发箭的机会。

                  第六天，那只被鸾姬救下的小金雀凭空飞来。它嘴里叼着一根棕色长毛落在鸾姬肩上，小豆眼儿绘声绘色使着眼神，尖嘴缝隙还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而后，只有核桃大小的小金雀放下长毛，扑棱一下飞到东南方一棵树杈上，连甩头带抖翅，径直向东南方摆着尖嘴。

                  张猎户捏起鸾姬肩头的长毛一看，立马分辨出是一根驼熊鬃。这可是值得一干的大买卖，于是，他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已经非常专业的小鸾姬点点头，猫着小腰跟在张猎户身后，一大一小两个猎手小心谨慎地向东南方摸去……

                  前方引路的小金雀悄无声息落在一株大橡树上，而后像小偷一样用翅尖掩着尖嘴冲树下点点头。

                  果不其然，张猎户和小鸾姬几乎同时发现了树下捡食残果的棕驼熊。这时张猎户必须让小鸾姬后退到安全角落他才能发箭。

                  可是，不知怎的，在鸾姬怀里甜睡的小肉球突然睁大了眼睛，胖乎乎的小肉爪探出布袋一指，竟有些唬人地龇了龇小奶牙，看样子好像对棕驼熊很感兴趣。

                  鸾姬用手指竖在口边嘘了一下，意思是不让小肉球发出声音。却没想到，棕驼熊的耳朵灵得很，“呜”的一声抬起斗大的熊头，恶狠狠向这边望来……

                  张猎户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那可是上千斤重的大型猛兽，如果偷袭失败反而惊动了它，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但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棕驼熊仅是呆望，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连眼珠都停止了转动。

                  按常理棕驼熊应该立马吼叫着冲过来才对，像这般呆立不动，在经验极其丰富的张猎户眼里可是破天荒的怪象。但是，机不可失，不管什么原因造成棕驼熊发愣，张猎户的利箭都不能闲着了。他一弦三箭，狠狠向棕驼熊头颈部射去，“噗、噗、噗、”三箭无一虚发，两箭中头，一箭中喉，箭入二尺，棕驼熊一声没吭，噗通一声，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小心翼翼来到近前，张猎户发现左侧驼熊眼也中了一矢，正是鸾姬的黄梨小箭。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小肉球史无前例地敏捷起来，它爬够着跳出鸾姬胸前的布袋，噗的一声摔在地上，而后一骨碌爬起来，扭着胖胖的小屁股跑到死熊跟前，不容分说就开始撕扯熊心部位，吭哧瘪肚不得要领，啃了一嘴驼熊毛……

                  张猎户看明白了，抽出猎刀刨开驼熊腹，小肉球疯了一样钻了进去，疯狂啃起了驼熊心……

                  当它把整颗驼熊心全部吃掉，已经浑身沾满熊血，出来之后彻底变成一个圆乎乎的红肉球了。

                  自此之后，小金雀总能准确提供情报，不足半月，二十七颗驼熊心进了小肉球的肚子。这还不算，当第二十八头棕驼熊倒在张猎户和鸾姬的大小双箭之下时，黑云岭西麓那只屡伤人命、围捕多年未果的斑斓犸虎也在小肉球的“一指定魂”之下被张猎户和鸾姬拿下了。

                  不言而喻，这次小肉球吃的是犸虎胆。

                  由于小金雀提供情报有功，它也被破格吸收进这个实际上以鸾姬为中心的狩猎集团，并被鸾姬赐名叨叨。晚上它也不露宿房檐了，而是进屋跟鸾姬和肉球一起睡，就趴在肉球肚子上，睡得相当惬意。

                  又过了两个月，黑云岭半山腰以下的棕驼熊、犸虎几乎绝迹了，屈指算来，肉球共吃了三十六颗犸虎胆、七十二颗驼熊心。但是，小家伙除了小肚皮滚圆之外，仍是一点都没长大，如果把它肚子里那泡臭屎拉干净，还是那个重不过八两的小肉球。可是，这天夜里它却开口说人话了。

                  当时鸾姬睡得正香，只觉左耳刺痒，惊醒的霎那她吓了一跳，赶紧去摸放在炕头的小猎攮。可是，借着透进窗子的月光一看，小肉球正竖起小胖爪挡着它那张粉嘟嘟的小嘴巴，眨巴着大眼睛示意鸾姬别出声，否则隔壁正房里的猎户夫妻会听见。

                  其实第一次见它制住狼群鸾姬就觉得小家伙不简单，果然，它不但无声无息吓退狼群，而且接下来还“一指定魂”干掉了那么多棕驼熊和犸虎，由此足以验证这个小肉球绝非凡物。但鸾姬一直未动声色，就是要等待更加立竿见影的奇迹出现。现在一见它鬼鬼祟祟的可爱样，鸾姬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要干嘛？”

                  本以为小家伙顶多用肢体语言表达点什么，没想到小家伙竟然首先用小爪捂住鸾姬的嘴巴，而后开合着小嘴发出了人言：“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纵然情知自己的真实世界定不平凡，但鸾姬也没想到今夜能遇见会说话的畜生，她一时惊得合不拢嘴，只是点了点头。

                  见鸾姬很合作，小家伙放下爪子，舒了一口甜腻腻的气息，萌萌说道：“这就对了，咱俩是同道中人，别大惊小怪的。”

                  鸾姬侧耳听了听窗外，见没动静，又看了看正睁眼看着她俩说话的叨叨，小声问：“我的乖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早就会说话？”

                  小肉球俏皮地瞪了一眼歪头歪脑看新鲜的叨叨，又往鸾姬耳畔爬了爬，贴着她的耳垂呢喃轻语：“我是玲珑豹，上古神兽，当然早就会说话，甚至到任何世界都能即刻融会贯通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只是我刚出生，还没吃到龙心、麒麟胆，所以不但不长个头，连脑子也发育缓慢，想说话却说不明白，也不知道咋说，更不敢瞎说，一怕知道我会说话这夫妻俩把我卖了换钱。二怕你听不明白再拿我当妖怪，所以一直装傻充愣没敢瞎吱声。吃了驼熊心和犸虎胆之后，我的个头虽然没见长，但我逐渐会调理气息了，这才彻底捋顺明白怎么发音的。”

                  “哦，你个小东西，还挺鬼道！那么，凭啥说咱俩是同路人？”

                  “口是心非！若是凡根我能趴你怀里呀？废话！”

                  这个说辞鸾姬算是默认了，她接着问道：“那你说，你这个上古神兽咋跑我怀里来了？”

                  小肉球扇着长睫毛翻了翻黑亮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地说道：“还问我？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来的呀！否则我好好睡觉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遭这份罪！”

                  “我带过来的？没明白，说仔细点儿！”鸾姬揪了一下肉球胖嘟嘟的脖颈。

                  小肉球挤眉弄眼地做了个装疼的表情，而后用半拃长的小胳膊杵着鸾姬的脸蛋儿说道：“穿越时空你没忘吧？是你一下撞破了太虚胞，这才把我搂在怀里带过来的。”

                  “穿越时空？太虚胞？啥意思呀？我真想不起来了！除了知道自己肯定不平凡之外，真的一点印记都没有。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小鸾姬既一脸懵懂又满心期待。

                  小肉球收回小胳膊，绘声绘色说道：“唉！看来你真是一点印记都没有，真可怜！但要还原你的过往，我得先有法力呀！现在我除了会说话和凭上古神兽与生俱来的灵基能够镇住凡兽之外，啥也不是。还是想办法弄点这个世界的魂丹和妖灵吃，那样我就能帮到你啦！”

                  鸾姬说：“好吧！这是咱俩的必经之路，稍后再琢磨。先说说你吧！”

                  肉球用小胖爪抹了一把小嘴儿，扇着大眼睛说道：“好，那就先说我吧！我们上古神兽百万年才生育一回，爸爸妈妈生下我元气大伤，必须在天帝封赐的九天银湖闭关修炼万年才可出关，否则容易遭到魔界的侵蚀而魔化。为了使我安全度过它们的闭关期，它们闭关前特意将我封入九介神兽才能打出的太虚胞，这样就可以让我在沉睡中等到它们出关。届时我便能够接受父母的保护和锤炼，将来也是一等一的九介上古神兽，纵横三界任逍遥……”

                  看小家伙举着小拳头白话起来没完没了，小鸾姬开口打断：“哎哎哎，等等，先不说这些。我问你，就算我是时空穿越者，那么既然太虚胞是九介神兽才能打出的结界，为何能被我一个小破孩儿轻易撞破？”

                  小肉球挠了挠圆圆的小脑袋，面带不解地说道：“我也很纳闷，正常情况下莫说一个血肉之躯的小小活人，就算是一座闪飞中的百万顷金山也撞不破太虚胞呀？咋就被你撞破了呢？真是怪哉！除非……除非你身上有上古驱神宝物……”

                  鸾姬一就听明白了，定然是那块九天龙壁发挥了作用。于是问道：“听说过九天龙壁吗？”

                  小肉球撇了撇粉嘟嘟的小嘴巴，神气活现地说道：“当然知道啦！那是天尊为了遏制神魔太过泛滥而用整整一个星系的玄铁打造的镇灵法宝，叫九天玄壁，共九块，都散落于灵魔聚集的世界，你说的九天龙壁就是其中一块。灵魔弱小的世界散落得就少，灵魔强大的世界散落得就多。如果把九块灵璧合在一处，就是九天玄壁，其法力与天同齐，可灭天尊以下的所有神魔。咋的？你也听说过？”

                  “撞太虚胞时我身上揣着一块，就是九天龙壁。”

                  “休得胡言！要是有九天玄壁中的任何一壁，咱们可了不得啦！什么妖兽、灵兽都不怕，连各路神仙也得对咱俩唯命是从，玄壁一亮，只要是三界内的仙者、灵物，全部都得对咱俯首称臣。这种情况下想有法力多容易呀！要多少魂丹、妖灵没有呀？那样的话咱俩早就魂力充体了，还用得着这样谨小慎微地卖乖嘛！别闹了，说点真的。”小肉球嘲讽地白了鸾姬一眼。

                  鸾姬蹙了蹙又轻又淡的小眉毛，信誓旦旦地说道：“穿越时空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我记得自己身上确实带着九天龙壁，可是醒来时却不见了。”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儿！”

                  “嗨！骗不骗我现在我都是小狗儿。”

                  “真不骗你，我真记得是这么回事，否则也不能张口说出九天龙壁呀！”

                  小肉球瞪着大眼睛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这么说你不是一般人儿呀？但不管咋说是你把我弄来的，你得负责任。不管你是谁，反正我就赖上你了，这一万年你得保护我，否则让别人知道我是上古神兽玲珑豹，肯定会拿我炼丹的！所以你得把我保护好，要是我出点问题，看我爸爸妈妈出关后不找你算账！”

                  “你威胁我？”鸾姬咬着小嘴唇儿掐了它一下。

                  小家伙压着声调“妈呀！”一声，而后装起哭腔，赖唧唧说道：“你是姐姐，我是弟弟，我们同病相怜、甘苦与共。你大，你得照顾我！不答应不行！我就赖上你了！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正在小肉球赖叽叽的还想往鸾姬怀里钻时，一旁的叨叨扑棱一下飞上它的头顶，踮着细细的小爪展开翅尖，轻轻捧在鸾姬脸蛋上，而后歪着鸟头一边咂砸叫一边看着鸾姬，好像它不但听懂了两个小家伙的对话，而且也和她们同病相怜、甘苦与共，必须不离不弃、相依相偎……

                  这时，小肉球抬爪把叨叨扒拉到炕上，对鸾姬说：“叨叨也算个灵物，虽然来历暂时还不清楚，但看样子也和咱们差不多，都是命运多舛的苦命孩子。但只要不死，谁都有苦尽甘来那一天。它将来变如果变成彩翼金凤，没准能在仙域拥有一席之地。那时我也长大了，姐姐也该找到有缘人了。俗话说豹大当婚、雀大当嫁。反正都是神兽，实在不行，我俩凑合凑合得了！”

                  说罢，小家伙竟然用嫩嫩的小嘴巴去亲叨叨的鸟头，结果引来叨叨一边狠啄一边连成串的展翅拍打，直打得肉球捂着脑袋往被窝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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