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侃义正词严的说道：“将拍卖包头茶贸公司所得的款项用于从苏联购买设备，在包头打造一个工业基地，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这个工业基地绝对不能交给共产党来打理，要不然他们还不得侵吞全部好处？”

　　停顿了下，孔令侃又道：“还有用其中部份款项购买的武器设备，也绝对不能全部交给察哈尔独立团，察哈尔独立团也就是一个团的建制，撑死了两三千人，又怎可能保护得了包头茶路的安全？所以，这些武器弹药理应交给二战区长官部统筹分配，再不济，也要交由北路军总司令傅作义来进行分配。”

　　听到这里，蒋委员长都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不知不觉，自己的这个外甥已经成长到这程度？

　　这份见解，这份明辩能力，比国民政府许多高官都要强出一大截！

　　不过蒋委员长并未急着表态支持孔令侃的观点，有孔令侃这外甥怼孙夫人，他这个小姨夫又何必出面？何况，孙夫人毕竟是蒋夫人的二姐，如果他亲自出面怼回去了，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孔令侃怼回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白了吧，蒋委员长也不想跟孙夫人闹得太僵。

　　孙夫人道：“将购买的武器装备交由二战区北路军总司令傅作义统一分配，这个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将包头工业区交由国府官员来管理，恐怕是很难服众，不管怎么说，现在包头都是共产党的边区，所以包头工业区理应由共产党来管理。”

　　“这个包头边区是非法的！”说到这里，蒋委员长便再按捺不住，一拍桌子说，“这只是傅作义的擅专，中央没有批准，也绝对不可能批准！”

　　蒋委员长发了火，孙夫人便也不再客气，说道：“委员长好威风，不过怎不见你把这些威风撒到日本人头上？在我这个女流之辈面前撒威风，算得什么本事？”

　　蒋夫人也娇嗔道：“达令，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你发什么火呀？”

　　蒋委员长的语气便软下来，叹息一声说：“二姐哪，党派之间的事情复杂得很，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所以呀，我劝你还是别掺和其中，据我所知，共产党人一贯就很会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孙夫人淡然道：“我这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眼睛还没有瞎，所以，还能看得见党国的达官贵人在重庆，过的是什么样的快活日子，也看得见延安的共党过的什么日子，所以两相对比，我更愿意相信共产党人能够管理好包头工业区。”

　　蒋委员长的眉头立刻蹙紧，重庆的官员们生活奢侈，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没办法替他们辩解，所以只能够转移话题：“二姐，我承认，党国有不少官员的确是不太像话，但是这个事情，监察部门会进行处理，我们总不能因为一小部分党国官员的腐败，就否定全部的党国官员，你说是吧？这不合理，也不是个负责任的态度。”

　　“小部份官员？”孙夫人笑着反问，“妹夫，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蒋委员长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绝对相信，党国的绝大多数官员以及绝大多数革命军人，都是廉洁自律、克己奉公的。”

　　孙夫人当即起身，对蒋夫人说：“小妹，我身体不适，先走了。”

　　蒋委员长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孙夫人惹火了，她不想再留下来跟他废话了，反正关于包头茶贸公司的这件事，国际舆论已经形成，美英两国的政府也已经对国府施压，最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已经不关心了。

　　蒋夫人连忙挽留，不舍的说道：“二姐，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嘛。”

　　“不吃了。”孙夫人摆摆手，又回头对蒋委员长说道，“但是，在临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要送给妹夫，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凡事莫欺心！”

　　这话把蒋委员长彻底惹恼了，当下也霍然起身，说道：“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二姐，女人家家的，还是安心待在家里的好，不要跟男人似的掺和什么政治！”

　　话不投机半句多，孙夫人当即转身离开，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不过这次家宴对于蒋委员长来说，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让他看到了孔令侃这个宝贝外甥的茁壮成长，之前，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包头茶贸公司的残局，但是现在，他却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或者可以让他的这个宝贝外甥来挑大梁。

　　……

　　当天傍晚，包头。

　　趁着王沪生回团部吃晚饭的当口，徐锐笑着对他说：“老王，飞行员的事摆平了。”

　　“摆平了？”王沪生使劲的咀嚼着黑面馍，然后就着温开水使劲的咽下去，又道，“总共招了多少个？”

　　徐锐笑道：“一百个。”

　　“一百个？”王沪生吓了一大跳，失声叫道，“不是说好了只雇三十个么？”

　　徐锐笑道：“我是这么想的，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反正都是要雇，为什么不索性多雇几个呢？万一今后空军的规模要扩大呢？还有空战中肯定会有人员损失，如果到时候再去临时雇人，那多耽搁事是吧？所以索性多雇几个了。”

　　“你说的倒是挺轻巧，索性多雇几个，可是你这是几个吗？”王沪生怒道，“你他娘的多雇了好几倍！说好只雇三十个，你一家伙雇了一百个，一百，这是一百个啊，你知不知道雇一百个飞行员需要花多少钱啊？”

　　“还好吧。”徐锐笑道，“大卫在电报上说，现在美国的失业率还是很严重，许多拥有丰富飞行经验的飞行员都纷纷失业，他只开出八十美元的月薪，就有很多人应聘，而且不需要一分钱安家费，我们只需负担来华的船票就行。”

　　“咦，这倒是个好消息。”王沪生连忙问道，“真的只要月薪八十美元？”

　　“这我还能够骗你不成？”徐锐说着把大卫从美国发来的电报递了过来。

　　王沪生拿过来电报一看，却发现全都是英文，当下又把电报仍还给徐锐，又道：“不过就算月薪八十美元，一百个飞行员也是八千美元，一年就是将近十万美元哪，十万美元差不多就是五十万大洋，你让我上哪儿找这么多钱去？”

　　“你就放心吧。”徐锐说道，“很快就会有钱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便看到柳眉已经兴匆匆的走了进来，刚进门，便高兴的说道：“老徐，老王，重庆给回复了，老蒋让步了，公开竞拍包头茶贸公司股份的事终于要落实了。”

　　“哦是吗？”王沪生闻言大喜过望，说道，“这可是好事。”

　　徐锐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皱眉问道：“让步？老蒋只是让步，并没有完全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是吗？”

　　柳眉说道：“是的，老蒋只退了一步，并没有完全答应我们的条件。”

　　王沪生脸上的笑容便也冷下来，问道：“老叶，蒋委员长是怎么说的？”

　　柳眉说道：“老蒋答应不派国府官员前来包头，但是也不同意由我们党全权负责包头茶贸公司的竞拍，他弄了个折中方案，要求从江浙沪、晋商等群体中挑选能力卓著的代表，组成竞拍理事会，全权负责竞拍事宜。”

　　“从江浙沪及晋商群体中挑选能力卓著的代表？”徐锐嘿然道，“这恐怕只是托词，老蒋选了哪些人？”

　　柳眉答道：“大多都是沪上以及晋商中的老前辈，马大掌柜也是理事会的成员之一，不过中间有个年轻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就是晋商大佬孔祥熙的长子孔令侃，同时也是蒋委员长的外甥，据说，孔令侃还要竞选竞拍理会事的理事长。”

　　“竞选？”徐锐哂然道，“只怕是已经指定好了吧。”

　　“老徐，这他妈不能忍。”王沪生怒道，“如果派国府官员前来主事，所得款项就算落不到我们手里，好歹还能够用于国事，可现在居然派了他的外甥前来，这岂不是要将竞拍包头茶贸公司的好处收归蒋孔两家私有？老蒋这是连脸都不要了，这不能忍！”

　　“无妨。”徐锐却摆了摆手说道，“老蒋也不看看，包头是谁的地盘，他若以为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就能掌握包头的局面，未免也太天真了！”稍稍停顿了下，徐锐又扭头对柳眉说道，“老叶，立刻给重庆方面复电，就算我们完全同意。”

　　“完全同意。”王沪生瞠目结舌道，“老徐，你确定不会有问题？”

　　“你放心吧，我们共产党人连鬼子都不怕，还能怕了孔令侃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二世祖？”徐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更何况，这事一直拖着，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固然不好过，我们的日子也难过。”

　　“说的也是。”王沪生深以为然道，“现在方方面面都在等钱用，尤其工业区更是个吞金的黑洞，老子这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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