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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墨蓝耳珰


桌面上散着一堆衣裳,  血腥味浓重,垂下来的衣袖上沾满了血。

        夏蒹抿唇,手举起又放下,  “你去找我裙子兜里,有个小暗袋子,我在里面有装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他话语慢半拍接上,面上一瞬没了笑,  但那转瞬间的怔松又好像是夏蒹的错觉般,再细瞧,  他面上已挂上往日的温柔笑容,  像个没什么温度的人偶。

        “这样,  是夏蒹赠予我的礼物啊。”

        他没有松开相牵的手,走到桌柜前去翻桌面上沾着血的衣裳,笨拙拎起女子穿着的襦裙,  听着她的指挥,摸到夏蒹缝在衣裳里的暗袋,从里面拿出一对墨蓝色的耳珰。

        “就是这个,”夏蒹见他拿出来,反倒笑的有点不太好意思,“是我上次结完了悬赏令,  见有摊贩在卖,想起你便买下来的,反正我估计肯定是没有你耳朵上的血玉贵重,你愿意戴就戴,不愿意戴搁起来——”

        “愿意戴,”少年微微敛着眸,睫毛低垂,  话间握起二人紧牵的手,将那对墨蓝色耳珰放到了夏蒹手心里,“我想要夏蒹给我戴上。”

        “我给你戴上?”夏蒹看着裴观烛耳朵上的血玉耳珰,挺大的,用极尖的锥子捅进去撑大的耳洞,虽然裴观烛戴着特别好看,但是偶尔看着也不免会觉得惊心,“不会疼吗?”

        “我想,不会?”他微微偏过头,苍白指尖碰了碰自己耳垂上的血玉耳珰,“我之前也摘下来过的。”

        “这样。”夏蒹舔了舔下唇,指了指旁边那个梳妆台,让他坐下来。

        二人第一次调转了位置。

        他坐着,垂着满身墨发,夏蒹就站在他身后,外面雨幕不停,屋内漆黑,夏蒹手里拿着那对微凉的墨蓝色耳珰,莫名无法像寻常一样保持平常心,呼出口气吹亮火折子点燃了妆台上的烛台。

        烛火一晃,摇摇而起,映到少年沉静的面上。

        他有些异常的安静,但这种安静并非像往常那般风雨欲来,反倒给她一种熟悉的平静感。

        裴观烛可真奇怪。

        他这个人好像不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才是他真正安心的时候。

        烛火昏黄,他满头发丝垂在身后,半晌,才起手揽住自己的右边耳垂。

        夏蒹攥着手里的耳珰,看着他将右边耳垂上的血玉耳珰摘了下来,耳珰在妆台桌上转了个圈,稳稳停下来,他又去摘另一个。

        “好了。”他起脸看她。

        “嗯。”夏蒹点了下头,站到他旁边蹲下来,撩起他垂着的长发。

        “今日怎的没将头发束上?”夏蒹离近,看着他的侧脸如精雕细琢的雕塑像,完美却不显过分阴柔女态,更不会有碍眼的死角将他面容映衬阳刚,垂着眼便像个不爱说话的小菩萨,是画里该存在的人。

        “本是束上了的,”他道,转过眼与她对上视线,微微弯起眼,“但夏蒹睡着时,总是不停摸我头发,我便又将头发散了下来。”

        夏蒹:

        “这样。”撩起他耳边垂落墨发的指尖微顿,夏蒹面上有点发烧,直接将他头发往后捋去,一眼便看到他耳后的那块疤。

        “嗯,若是碍事,夏蒹便再帮我把头发束上吧。”

        “也不用,没事。”她视线忍不住挂在他耳后狰狞的疤痕上,也不知他身上还藏着多少这样的疤。

        “很难看?”

        “啊?”

        “我耳后,”他看过来,瞳仁儿很黑,“你一直这样看个不停。”

        “啊”没想到自己视线有这么放肆,夏蒹呼出口气,避开他探过来的视线绕到他身后,捋了捋他的头发,“不难看的呀,疤痕这种东西,我一直觉得是只有自己可以接受的东西。”

        “自己可以接受?”他从铜镜里看她。

        “对的呀,例如我就是。”夏蒹探过头,弯起眼来,忽然将腿伸过来撩起了襦裙下摆,指着自己膝盖上的伤。

        她这副身体和本来的身体一模一样,虽系统明确告诉了她并不是身穿,因为她原本的身体出了车祸,如今大概还在医院里昏迷不清的躺着,但是就连膝盖上的伤都完美复刻了下来。

        “裴公子你看,”她对着烛光指了指自己膝盖上的伤,“我这些伤也不少的,都是小时候顽皮自己摔的,我爬树一直都可厉害了,哈哈。”

        “爬树。”裴观烛起眼,坐着微微抬头注视着少女在烛光下瞳仁微亮,弯弯的眼睛,久久无法移开。

        “对呀,我小时候会爬树,还会抓鱼,都是那时候受的伤,哼,“她想起些什么,极为生动的撅了噘嘴,话语里带着女儿家的小怨气,“那之后我就认识了个姑娘,她总是会因为我这些疤,要么就是我脸上的痣去嘲笑我。”

        “嘲笑你?”裴观烛重复,紧紧蹙起了眉,“你的疤这样可爱,她为何会嘲笑你?”

        夏蒹:?

        她瞪起眼看向他。

        本来想着开导开导他,结果他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偏偏裴观烛说任何话都很认真,是根本就不用怀疑的发自真心,他紧紧蹙着眉心,等候着她的接话。

        “我”夏蒹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放下襦裙裙摆,声音都有些颤,“就是,就是想要打压我,嘲笑我吧。”

        她飞快眨了几下睫,手里顺着裴观烛的长发,“说过很多来着,说我腿上有疤丑死了,要不就是脸上的痣很丑,让我一定要用妆品遮盖住。”

        “她家在何处?”

        少年的声音冷不丁自下传来。

        夏蒹微顿,“嗯?”了一声,满腹莫名,“问这个干嘛?”

        “我去杀了她。”裴观烛说着话,就要站起来。

        “哎哎哎!停停停!”夏蒹吓了一跳,赶忙压着他肩膀把人摁了回来。

        “这又不值当的杀,再说了,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你看,你会觉得我的疤,嗯很可爱,我也觉得你的疤其实在你身上很漂亮,当然,就算裴公子身上没有疤你也还是很漂亮啦。”

        “这有何漂亮的。”

        少年微微皱眉,明显还在为方才听了夏蒹阐述自己的疤和痣受人耻笑而不悦。

        “真的漂亮啦,”夏蒹捋好了裴观烛垂在身后的长发,绕回他身侧,“就像裴公子觉得我的疤可爱那样,我也觉得裴公子耳后的疤很漂亮,因为这是长在裴公子身上的。”

        少女的手触上他耳垂。

        裴观烛睫毛微颤,抿唇未出声,抬眼看向铜镜。

        ——不漂亮。

        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模糊,扭曲。

        他与漂亮一词,不沾一丝一毫的边。

        甚至,丑陋到不能再丑。

        真想干脆用烛火将脸全烧掉算了。

        裴观烛微微抬起眼,看向桌面上摇摇晃晃的烛火,有烛油滴落,好似蜡烛在掉眼泪,面上浅浅勾出笑来。

        “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东西,都不算漂亮吧,”他抬起脸,“夏蒹才是漂亮,可爱,我是天底下最丑的丑八怪,真不知你为何总是说这种话来哄我开心,又或者是在故意欺负我吗?这会让我觉得心情不好。”

        他话语冷不丁的,夏蒹手里的耳珰正要放进他耳洞里,闻言人都愣了两三秒。

        疯了吧,裴观烛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夏蒹看向镜子里,少年若画中仙的容貌,紧紧皱起眉,刚想说什么,但转瞬又闭上了嘴。

        他心情又不好了。

        他觉得她在欺负他,用话去调侃他的容貌取乐。

        很莫名其妙,但如今的夏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好

        像总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会欺负他嘲笑他的敌人。

        “我没欺负你,说的话也都是实话。”思来想去,夏蒹自认为如今没必要解释什么,因为裴观烛恐怕从小就被裴府那一群神经病讥讽,觉得自己很丑陋,这一观点根深蒂固,现下用话根本无法扭转他的观念。

        她弯下腰,指尖捏起少年的耳垂肉,却不敢用力,只因他的耳洞和常人的确实不一样,大的有些恐怖,指尖碰了又碰,忽然被少年偏头躲开。

        “难受。”他微微蹙起眉看向她,声音带着寒。

        “啊抱歉,我弄疼你了?”夏蒹有些手忙脚乱。

        但裴观烛摇了摇头,右手捏着自己的耳垂,动作第一次显得没有往日那样慢条斯理,“你这样碰我,让我觉得好奇怪。”

        “奇怪?”夏蒹重复,看着少年露出的微颤的睫毛,想到些什么,胸腔里的心脏忍不住有些震荡。

        敏感点。

        夏蒹脑袋里不受控制的冒出那么个词。

        靠!敏感点!

        夏蒹呼出口气,手有些慌的递过去,“那、那要不你自己戴?”

        “为何又要我自己戴?”他眉心微蹙,视线落到她微颤的指头上,眉心微松,“你害怕?”

        “也是,夏蒹没有耳洞来着”他指尖摸着自己的耳垂,话语静静,揽住她拿着耳珰的手,“我用手教你,你抓好。”

        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夏蒹被他揽着五指,看着他将自己的手对上他自己的耳洞。

        怪异。

        夏蒹眼睛瞪大,尤其看着他用另一只手使蛮力挣开自己的耳洞,手忍不住往后躲,捏着耳珰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剐蹭般掠过少年的耳垂,“噫!”

        一只手忽然揽住她往后躲的腰身。

        夏蒹被这股蛮力揽着,还没反应过来便一阵天旋地转,调换了个方向。

        唇被轻蹭。

        少年似是难耐,双手扶住她腰身,舌尖探进与她纠缠。

        与上次近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般的亲吻不同。

        少年吻得很轻,温柔至极与她唇舌纠缠,又像是难以忍耐,搂紧她腰身的手让她根本喘不上气。

        “唔哈”

        夏蒹整个人几乎都陷进了那铺天盖地的檀香味中,耳边只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踩在地板上的脚尖都在发颤,头往后仰,他便再不往前纠缠。

        心脏狂跳。

        她抬起眼,喘着气与他视线交汇。

        她本以为少年的神情会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散漫。

        但他却微微蹙起了眉,一双眸子极暗,被烛火映照,眸底是暗淡的水色。

        “快一些,”他喘着细细的气,手还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侧过头将右耳垂朝她的方向凑过来,露出线条极为好看的脖颈和明显的喉结,“你总是这样,会让我变得好奇怪。”

        “好好。”

        面上在发烧,她整个人像个煮熟的虾米,耳廓发起难言的烫。

        裴观烛的手揽着她的,夏蒹这次没躲,哪怕看着觉得再恐怖,也争取将墨蓝色耳珰套进了裴观烛的耳洞里。

        耳珰并不算太大。

        墨蓝色,与少年极为相配,将本来苍白的皮肤都映衬的更有了些血色。

        若之前的血玉是显得妖冶,那么墨蓝色便显得他愈发雍贵,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门公子气。

        倒是显得更人畜无害了。

        “好看。”夏蒹弯起眼,熟能生巧,顺利将另一面耳珰也戴了进去。

        墨蓝色耳珰微亮,这抹亮却显得暗淡,像是夜空的颜色。

        夏蒹手往后顺了顺他方才因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头发,身子离远了些看,像是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少年没说话,手还抱着她的腰身,视线看了过来,

        一双瞳仁儿漆若夜,却亮如星,倒是和这幅耳珰极为匹配。

        “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哑,对着她的视线,手不住十分青涩的搂抱她腰身。

        夏蒹有些发痒的扭了下腰,“倒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

        似乎是发觉她有话想问,不安分的指尖停顿,裴观烛看着她,轻轻从鼻腔哼出一声“嗯?”

        “裴公子你,可有什么表字没有?”

        视线微顿。

        裴观烛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夏蒹隔着烛火看着他的脸,听少年静静念出一声,“有。”

        “但我,不太喜欢。”

        “为何不喜欢?”这次换夏蒹愣了,她是知道裴观烛的表字的,那么好听有什么可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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